散文 | 宫玉河:老屋如友

         



老屋如友

□宫玉河

父母搬离家乡的老屋已经10多年了。然而,每逢节日,回村拜年或者上坟,我和父母总要到老屋前看一看,哪怕是只探过墙头瞧一眼。



这是一座矗立60多年的老屋,它为父母、为全家遮风挡雨,是有功劳的。虽然不再居住,不再炊烟袅袅,不再用它来遮风挡雨,但不能忘记和冷落它。父亲干脆称它为家人的老朋友。是啊,“衣要新,友要旧”。

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家乡连续三年夏秋暴雨成灾。1960年,我家的两座土房被泡塌。爷爷奶奶只好带着一家人寄居到了别人家——也巧,这一家刚去了东北,房子空着。

父亲告诉我,家里两座房都被泡塌,原因有二,一个是当时都是土坯房,只有房基用了一部分砖,不像现在生活好了,房子全身用砖砌就。二是晴天的时候,疏忽了,没有及时“泥墙”,削弱了房子的抗雨能力。

1960年,父母结婚,由于无立足之地,也只好借住在别人家的偏房里。当时父亲在外地当老师,暑假回家后,要强的母亲和父亲一起,在倒塌的房子里,扒出可以继续使用的好砖、檩条、大梁等,要重建家园。

入秋,娘又去了有名的“金家大洼”割苇子,请人打苇箔。1961年春,大水褪去。娘到姑姑家借来一麻袋玉米,请人打坯。土坯干好后,盖房需要的物料齐全了,接下来就是盖房的问题。

那时候盖房,几乎全是人工劳动。先是打夯。10多个人一起,喊着号子,夯起夯落,把房基夯实。之后是和泥垒砖打碱脚,砖之上铺一层厚厚苇段,再上才是压坯。这样就有效地隔断了地下潮湿对房体的侵蚀。加上房子建好后,用麦秸和泥,把墙体厚厚的泥一遍,即使是土坯房,也能使用好多年。

1961年暑假,这座房子已经傲然而立,放假回来的父亲感叹不已。可是母亲却是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累。1964年腊月,我就在这座老屋出生了。

现在看,老屋不大,共3间。每间也就15平方米。我记事儿起,就感觉老屋沧桑:梁很粗,檩条相对细一些。梁、檩条、房顶的苇箔,都黑乎乎的,似乎是油烟熏的。东间,一张八仙桌,方面圆腿,很是厚重。父母说,这个八仙桌得有100年历史了。中间是锅灶、水缸。西间,一个炕,炕上有时会被临时放上案板;地上,好几个高高低低的缸,盛的是米面油等。上高中之前,我一直在西屋居住。当时那么多老鼠,夜里每每听到窸窸窣窣的鼠啃鼠闹之声,开始还害怕,后来安之若素。东屋是父母的卧室兼客厅。来客人,八仙桌前坐;人多了,坐在炕上。炕隔着承重墙和锅灶通着,以便冬天锅灶的火气暖炕。

老屋的院子比较大,呈“7”型。前半截东拐,种了树,穿插着,还有时令的西葫芦、豆角、扁豆、丝瓜等;西屋南侧,是大门。大门朝西,上封顶为门洞。门洞上有一横板,可以放杈把扫帚扬场掀等。门洞下,一辆小小拉车靠边。门南边,是草屋和羊圈。西南角是厕所。

院子里有几棵梧桐树。树之间,是麦秸垛、棒秸垛、干树枝。我家养的驴常被拴在树上。

北屋前是一片空地,常用作晾晒粮食和草。东窗前,是一个鸡窝。每天早晨,母亲都要给母鸡“过堂”——摸摸鸡有没有蛋。

我和两个妹妹渐大,父母大概觉出老屋实在太小,就加盖了一座西偏房,相当于两小间的面积。我上中专时期,父母未雨绸缪,要给我做娶媳妇的准备——打家具。记得我跟父亲一起,到一个卖木料的地方,买来木头,请了两个外地的游走木匠,打了一张床,一个立橱,一个梳妆台,一个桌子,做好后放在西偏房里。后来,西偏房成了我的婚房。过年过节和周末,我和太太孩子回来后就住在这里。

大概是1977年,父亲得到一笔170元的困难救济,为北屋的后墙贴了一层砖。再后来,碱脚的青砖碱得厉害,父母就采取抽去旧砖换新砖,外面水泥抹平的办法,老屋又焕发青春。

看到各家各户都盖起了全砖的新房,父母可能感觉老屋太寒酸了,上世纪90年代中期,父母想翻盖老屋,我拦下了。我当时就有了把父母接到城里住的想法。

2010年夏,雨水特别大,老屋东窗上头的房檐有些毁坏。终于,父母接受了我的劝说,主要家具和包裹细软搬上车,彻底离开了老屋。

前些年,有人想买下我的老院,父母拒绝了。在他们的意识里,那才是他们老两口的窝,在县城只是“住”。这不,农村宅基地确权全面铺开,宅基地证和房产证到手,60多年的老屋终于有了“名分”。

作者简介:宫玉河,生于1965年2月,平原县人,供职于农行德州分行,高级政工师。中国农业银行作协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德州市政协文史专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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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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