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范兴文:雪到人间




雪到人间

范兴文

世间万物,没有比冷峻的雪再白、再纯洁、再美丽的了。

所以,当一场雪,特别是一场盼望已久的浩雪来临的时候,我们每个爱生活的人都不禁陶醉其中了。雪的特点是耀眼的白,总让人想起贫穷的小时候撒在黑窝窝头里一点解馋的白糖;其次,是翩然的飞,是比鸟儿都优雅的滑翔;再就是赤诚的团结,它们在孤独的大地上手抓手、心连心地相依为命。



今年的这场大雪连续飘了一天一夜,它迈着轻盈的脚步,敲着季节的窗户,叩着岁月的门,挟着无限的情,兴奋地走进了大地的院子。它来了,似贵客,悄悄地来造访于人间,突然给我们一个偌大的惊喜。

早晨的曙光在一夜的温睡里醒了,启窗开户,竟然是一派银白素裹。我兴奋地叫了起来“呀,下雪了!”远处传来另外的一个相同的声音:“下雪了!”

是真的好风景,“千树万树梨花开”;是真的纯洁物,“盖尽人间恶路岐”;是真的大气魄,“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我记得老舍的《济南的冬天》,老舍的雪让人期盼:“最妙的是下点小雪呀!”

我想起鲁迅的《雪》,鲁迅的雪令人振奋。“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

我读过迟子建的文章,迟子建的雪让人深思。“纯美之极的事物是没有的,因为我还是热爱雪。爱它的美丽单纯,也爱它的脆弱和被迫的消失。当然,更热爱它们消融时给这大地制造的空前的泥泞。”

我也热爱雪,不为别的,只因为它如意吉祥。“今冬麦盖三层被,明年枕着馒头睡”,这岂不就是吉兆已露,祯祥就玉吗?也许别人盼望雪是因为心情,而我欢喜雪是因为身份。我是农民的儿子,勤劳的农民最盼望雪,他们期待纯洁里的丰收,泥泞里的美好。如果冬天不落雪,农民的心里就会落下遗憾的雪。

雪不负众望,适时下来了,造就眼前一个冰清玉洁的世界。我穿好厚厚的棉服,像往常一样,准时去公园喊嗓子,唱京剧。我爱戏,天天如此。“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这是苏轼《定风波》里的句子。其实,苏轼有苏轼的潇洒,我有我的潇洒,我没有拄着竹杖,也没有穿着芒鞋,只是拿了手机,戴着耳麦。“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公园里早就被人扫出一块空地,红红绿绿的老人们在美妙的音乐空间里,正翩翩起舞。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已经堆起来三个雪人,他们正为雪人安装拾就的枯枝臂膀,孩子快乐的笑声几乎能融化一切冰冷。那个每天早上都来打太极的老人也来了,远远地和我打着招呼。偶尔还有几片残雪从天上,或许是从树上飘下来,飞花迎合着这尚未完全放晴的天气。“好哇——”我用京腔喊了一嗓子。

“没几天,雪就会化了。”一位在身边跑过去的人这么说着。我白了他一眼,心里想:“干什么希望雪化呀,又没到春天。”不过,晚上我还是做起梦来,梦到我住的地方周围都是水。站在楼上,推开窗子,往外一望,原来的田地竟然变成一片大海,是雪化成的大海。大海里翻腾着白色的浪花,波浪里跳跃着金色的鱼,一只蓝色的海豚猛地跳出了水面。我想,家乡的土地变成了大海,以后就可以不再辛苦种地了,我们可以坐着船逮鱼捞虾,可以在岸边开个美味的海鲜馆。我隐约看到对面的沙滩上到处是在游泳场游泳的人,靠近沙滩的地方各种商铺鳞次栉比,旗幌飘扬。但是,我茫然了,雪花汇成了大海,可我怎么出去呀,水里没有一只船,那几只远远泊着的游轮起锚了,向更远的方向失去。

今年好大一场雪。雪送给了我很多美丽的意象与瑰丽的现实:好看的书,快乐的歌,壮观的景,虚无的梦。我深深感到,设若没有元旦前的这场雪,今年的这个严冬将会是多么的无聊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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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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