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陈启忠:清明时节雨纷纷

清明时节雨纷纷

陈启忠

前几天清明期间,回乡下扫墓,正赶上一场春雨。细雨淅淅沥沥的不停落着,白茫茫的雾气笼罩着墓地,空气凝重而又低郁,我独自一人默默地伫立在父亲的坟前,久久地凝视着那个黄色潮湿的土堆——父亲永远长眠于此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是父亲在我会说话的时候,开始教我的第一首诗。方圆几十里,我家是书香世家,父亲是一个很有名望的教书先生,写得一手好字。父亲中年得子,对我甚是疼爱,无论刮风下雨,都背着我一同上学。记得一年冬天,大雪足足有三尺厚,脚踩在雪上几乎拔不出来,父亲当时已年过花甲,他仍固执地背着我上学。要背我时,他把头深深地低下,两手向后用力撑在墙壁上,腰部弯起,双膝吃力的屈曲着,等我两手搂紧他的脖子,小小的身子紧贴他的脊背时,他才用骨节凸出的双手扣紧我的小屁股如托千斤似的起身,多少年后,在那段漂泊异地苦读寒窗的日子里,我把父亲的背影压缩进我瘦弱的躯体,温暖我凄清孤寂的寒夜。



父亲一生清贫两袖清风,唯一嗜好便是喝酒。每逢酒罢,父亲微带醉意的时候,谈的最多的自然是祖父——私塾先生的清贫迂腐,三下考场的晦气和落魄。我最崇拜的是我的祖父,他是铮铮傲骨的男子汉,在那艰苦的年代,不畏汉奸的利诱,大义凛然的教孩子们国语,虽屡受磨难依矢志不渝。不过,那时我只是认为父亲在领我寻根,后来,才真正理解到,祖父在父亲心中的位置。

在我考上平原师范的时候,父亲已退休在家。父亲失去了讲台和教鞭,他的心情是何等的消沉。他的晚年便在一份长长的寂寞和期待中打发日子。每次的家信透露出心情的凄清和孤寂,而陶醉于校园欢乐中的我从未在意过,只当一纸加急电报送到我手中时,我才突然觉悟自己欠父亲的太多太多了。

收拾父亲遗物时,发现父亲抽屉里整整齐齐地叠放着我的回信,每个信封的醒目处还注了序号,老花镜静静地躺在上面。听邻居说,父亲晚上还在灯下读信,一个跟头跌倒,便再也没有站起来。

看着一封封的信函,我后悔万分。每次给父亲回信,寥寥数语,而父亲,我挚爱的父亲正是靠信中的只言片语,打发着孤寂的日子,忍受着盼着我回家的焦灼与痛苦。

为父亲精心剪制的纸钱化成了最后一片纸灰,带着我享用了30年的父爱在春风中纷飞。望着父亲的坟头,我潸然泪下。雨,还在不停地落着。清明时节雨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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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李玉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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