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邓吉收:土地随想



土地随想

□邓吉收

真没想到,河坝上从南到北约四五里路长,高约近3米的大片土方,凭借机械装运,竟在几天之内夷为平地。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一两天之后,人们就把地块平整好,播种上了冬小麦。

这条河坝上的土方,是3年前的冬季,政府动用了数台挖掘机,进行河道清淤形成的。转过年来的春天——乍暖还寒时,就看到有人在上面进行平整。到了入秋,人们几乎是一拥而上,只见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那略显陡峭的坝顶,除草,翻地,整平,播种。有的还不惜租用机械来进行。问他们,这样划算吗?他们笑笑说,没想这么多,种上(庄稼)再说。是呀,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大意不得。

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们的身份,这都是附近小区的居民,确切地说,都是农民兄弟姐妹,看上去,大都是花甲之年龄,有男也有女。他们本来在农村老家有安乐窝,只因儿女进了城,为了给他们接送孩子、做做饭什么的,就也进了城。虽说老家的土地都流转了,可平时习惯于在老家以种地为生的他们,是闲不住的,于是,当听说这儿有一闲置的河坝时,都蜂拥而至,开垦耕种。

这就是可亲可敬的农民!

他们的命运好像注定离不开这土地,就像瓜儿离不开秧,鱼儿离不开水,人离不开空气一样。土地是他们的根,是他们的命,他们视土地为无价之宝,见不得有一分土地荒芜或闲置。在他们看来,土地是无私的,从不索取,你只要撒上种子,肯搭上功夫,舍得流汗水,土地就会长出丰硕的果实来报答你,绝对是划算的。

这时,我想起了秦牧散文《土地》中所引用的那个发人深省故事:饥饿的亡命王子向一位衣不遮体的农民乞讨时,那农民便从田里捧起一大块泥土,送给王子。王子被激怒,想鞭打农民,一大臣劝阻道:“这是土地,上天赐给我们的,可不正是我们的好征兆么!”于是,王子先跪拜上苍,然后郑重地捧起了那土块,放到了车上……

我想起了电影《隐入尘烟》中的马老四。他不嫌土地脏,掉在地上的食物会马上捡起来吹吹尘土吃下去。他还说:“啥不是土里头生的,啥不是土里头长的,土都不嫌弃我们,我们还嫌弃土吗?土就是干净东西嘛,不管你是有钱有势的人,还是啥人,你只要种上一袋麦子,它就能给你长出十几袋、二十几袋麦子。”

现实生活中,那些被儿女接到大都市里去享清福的老人们,往往是待不了几天,就会吵闹着要回乡下老家,即使城里住得再舒适,吃得再好,也恋不住他们。即使把他们勉强留下,也是“人在曹营,心在汉”,整天憋屈不舒坦。不信,你瞧:倘若有家乡人来电话,他会心花怒放,问这问那,唠叨个天昏地暗。他们对时令更是特别关注,倘若到了芒种,他会自言自语道,芒种忙,麦上场;若到了秋分,他会扳着手指头说,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

我想起了家乡的父老乡亲。尽管近年来土地都陆续流转了,但是他们的种田农具大都还仔细地保留着,好像是只要农具在,土地就在;还时常倒背着双手,习惯于围着庄稼地转个不停,好像是只有天天守着这土地,心里才踏实;还时常三句话不离本行,习惯于牵挂着农事,好像是只有念念不忘这庄稼地里的事儿,才算是个地道的农民。

他们虽卑微,但他们从不自卑,这从他们对土地的虔诚和依恋可以看出。

我们为有这样勤劳的农民朋友们而深感骄傲和自豪。是他们通过不懈地在土地上反复深耕细作,才生产出我们一日三餐所需的粮食、蔬菜和水果。是他们用自己的辛勤劳作养活了全家,养活了社会上各行各业的人。

在我们这样一个有着几千年农耕文明的泱泱大国里,几乎每个人的血液里,都流淌着他们的血液,传承着他们的基因。尽管他们面庞显得黝黑粗糙,穿戴有些土气,但他们骨子里透着宽厚、真诚和善良,尤其是劳作起来,从不惜力气,从不嫌脏和累,在他们看来,只要是耕耘有收获,就心满意足,就幸福得不得了。

身为农民的后代,我为他们双手点赞。

作者简介邓吉收,临邑县人。1963年4月生,1981年参加工作。大专学历,中文专业,高级教师。有论文在省、市获奖,偶有散文或在“学习强国”发表,或见诸省、市报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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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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