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枣 树

□于春峰

总觉得有一只冰冷的手

穿过冬夜

拎起我的脖颈儿

干巴巴的手背上那一道道

不规则的缝隙里勒出我

嘴角的血痕

至今还在梦里一丝丝渗出

我用一片又一片蜡质的叶子

交替擦拭着直到它渐渐结痂

作为时令的刀口

只是在惊醒时隐隐作痛

谁家的孩子没被枣刺扎过呢

就像母亲纳鞋的针锥刺破指尖

被童年放在嘴里深深吮吸一口

五月就你追我赶地鼓起米粒般的枣花

在蜜蜂嗡嗡嗡嗡的翅翼下

笑逐颜开

八月就出落成一个个红孩儿

踩着风火轮

在故乡翠绿翠绿的云里

但是

必须在冬天里结识枣树

就像贫寒的孩子永远挣扎在皴裂的故乡

夜里我使劲摇晃着

那棵枣树

像一个贪婪的婴儿撕扯母亲干瘪的乳房

摇晃着摇晃着

一直到叶子上响起咿咿呀呀的童谣

一直到叶子上泛起我童年的白月光

就这样

以大写意的姿态

在中国风里矗立着

它灰褐色的鳞片蜿蜒盘旋

摩挲着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