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邓吉收:在哪里过年



在哪里过年

□邓吉收

春节虽然已渐行渐远,可小区里人们那句“今年在哪里过的年?”的寒暄,却一直回荡在我耳边,使我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今年在哪里过年?”入住县城小区近十年来,每到年底,总有邻居笑着随意问上这么一句。可当我听后,心中总会隐隐约约地泛起一种怅然若失的感慨:以前父母在,我回老家围在父母身边过年;如今,我白天回老家,与哥哥兄弟几家子一块热闹一番,晚上就又回到县城的小区住。小区里能回老家过年的也大都回去了。

你瞧,临近年底,人们携儿带女、拎着五颜六色的包装礼品,驾驶着私家车进出小区的频率就明显增加了。尤其是到了除夕这天,像是一声令下似的,原来车辆停放拥挤不堪的小区,眨眼间空旷闲置起来。不用问,都驶进了广袤农村的千家万户。

我最熟悉的邻居——一墙(楼板)之隔的上下楼,及左邻右舍4个住户,就是很好的例证。

我的楼上住的是周大哥一家子,家中有一位年逾90的老爷子。两年前,老爷子是一直住在乡下老家的,那时,作为独子的周大哥每逢周末,都是带着孩子,雷打不动的要回去探望老父亲,陪他一起吃顿午饭,喝两盅儿。尽管他父亲身板还硬朗,但毕竟年事已高,周大哥放心不下,那年刚过完年,就软磨硬泡,硬把他接到楼上,一晃就是两年。

平时好说,老爷子自己能一手拿着小马扎,一手扶着楼道扶手慢慢走下楼,活动活动。可是一到快过年,就沉不住气了,吵着闹着、甚至跺着脚儿要回老家。今年过年恰逢大寒节气,气温骤降。为此,周大哥提前好几天回老家收拾整理了房间,直到腊月二十九才和他一起搬回老家。年初三,就又都回到楼上,这样前前后后、满打满算,在老家只待了5天,可就这短暂的5天,对老爷子来说,就像是完成了一项神圣的使命,使他心安理得。

年后当人们在小区看到老爷子,问在哪里过的年时,他总是脸上先堆满笑容,继而爽朗地说,当然是在老家了。我曾不解地问老爷子,在哪里过年还不是一样?他颇为坚定地说,那可大不一样。祖先都埋在老家村外,请他们回家过年,他们道儿熟,路也近,多方便。再说,混了一年了,也顺便和村里老少爷们见个面、叙叙旧……说到这儿,他眯起双眼,好像又远远地看到了祖先或村里的老少爷们。

而住我楼下的邻居,男主人老王年龄和我差不多,平时都是来去匆匆,偶尔遇到他,他总是说,家里父母岁数大了,离不了人,再说还种着一大片地。老家既有父母双亲,又种着地,显然,过年他肯定是在农村老家。

和我住对门的右舍邻居,男主人小李,也已年过半百,即使父母双亲前几年相继过世,但每到年底,也还是带着一家人在农村老家小住几日。他说,姊妹多,他下面还有个弟弟,在外地工作,只有过年时才难得回来一趟。过年既要摆设贡桌,请、送家堂,家族又大,还要应酬本家族的人,在楼上实在是不方便。再说,在老家过年也有年味儿。他还说,去年秋后他将老家的正房及厨房重新装修了一番,住个十年八年的是绝对没问题。

左边邻居,虽是一墙之隔,但不走一个楼道,因是中师同学,所以也很熟悉。但他的过年经历和以上3个邻居就大为不同了。我仍记得年前除夕这天早饭后,我在车上老远看见他,胸前双手紧捧一把燃着丝丝青烟的香,从小区后的十字路口,顶着寒风,匆匆走进小区内。我知道,他这是在请祖先回家过年。我还知道,他老家是与临邑搭界的,自从前些年父母相继过世后,由于路途较远,他这独生子只在双亲忌日、清明和过年时,才回老家。后来,由于老家房子年久失修,已不适宜居住,平时老家没有特别要事,他索性就不回去了。过年时,他就到小区的十字路口磕个头,把父母和先祖请到楼上过年。每念及此,他总是垂下头,长叹一声,显出一种无奈的神情,极像是一只因断了线而无精打采地飘荡着的风筝。他还不止一次羡慕似的对我说,看你多好呀,每到过年还能回老家待几天——这才叫过年哩!

是的,每到过年,我都要回老家,因为老家有哥嫂和侄儿孙儿辈的他们。但我是日去晚归,不能像哥嫂他们能在家堂贡桌前,黑白地陪伴着列祖列宗。曾记得父母健在时,过年那几天,一天到晚围坐在他们身旁,虽然土炕窄小,显得拥挤,但一到夜晚,即使通腿儿,也觉得非常温馨。那时,总觉得有父母的时候年味浓。

父母虽不在了,但老家还有同胞至亲,至少我还有老家可回。这时,我忽然觉得,有老家可回就年味浓。也许,这就是那剪不断的乡愁吧!


作者简介邓吉收,临邑县人。1963年4月生,1981年参加工作。大专学历,中文专业,高级教师。有论文在省、市获奖,偶有散文或在“学习强国”发表,或见诸省、市报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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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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