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邓吉收:童年的甜食


童 年 的 甜 食

□邓吉收

如今,每当我看到集市上或超市里,摆放的那琳琅满目的瓜果之类香甜美食时,就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自己童年时代的生活情景。虽说那个年代距今已过去40多年,其物质生活条件也和今天不可同日而语,但是若细细品味起来,就会觉得,那时我们也有自己的香甜美食,并且还能带来无穷乐趣。

提谷荻

春天里,万物复苏,大地渐渐地披上了绿装。远远望去,沟沟坎坎、道边树旁,都依次冒出有名的或无名的各种野草。这时,可乐坏了我们这些十几岁的孩子们,呼朋引伴,疯跑到田野里,去采摘地里那刚刚钻出来的谷荻。

那谷荻被一层层嫩绿叶子卷得紧紧的,需慢慢地往上提——若用力过猛,会拦腰折断的。不完整的谷荻,不但品相不好,吃起来味道也会逊色。但完整的谷荻就截然不同了,它外观圆润修长且两头尖细,上绿下白,中间鼓鼓的,很是丰满。当你慢慢剥开——有的卷了不只一层——待露出乳白色的、柔软且毛茸茸的嫩穗儿后,你会心生无比欢喜。因为把它放到嘴里后,软软的,甜甜的,几乎不用咀嚼,就咽到肚子里融化了,就像吃棉花糖,可谓妙不可言,美极了。

往往是采摘一回,手里拿的,兜里装的,嘴里含的,都是包含谷荻的茅草嫩穗儿。有时为了多采摘些,竟忘了回家吃饭。我们采摘这么一回,常常要吃好几天呢。

提谷荻是有时间节点的,一般前后持续约半个月左右,时间再长些,就变得絮絮的,不能吃了。

刨茅根

春天里,有时为了解馋,我们还去刨茅草根。那一段段银白色的根茎,用袖子擦干净后,嚼起来,满嘴的汁液也是甜甜的。要想吃到上等的茅根,选地块是关键。要选那土壤松软,生长茂密的,这样的地块产出的茅根既粗壮又量大还甘甜;再就是翻刨时,尽量深挖,往往越是深层的,就越是丰满且甜味浓郁。长大后,我们才知道,茅根还是一味中药,怪不得我们农村走出来的孩子身体倍棒,很少生病哩,原来从小就开始进行中药料理啦!

捋榆钱儿

春天里,有时我们还去捋榆钱儿。那一串串嫩绿的榆钱儿,揉进嘴里一嚼,同样是香香的,甜甜的,美美的。但榆钱儿是长在树上的,那生长在低矮处的早已被那些有心数的主妇们捋去,剩下的都是高高在上的。想吃榆钱儿,咋办?只有爬树去捋。那时,为了能吃到香甜的榆钱儿,褂子刮裂,裤子磨破是家常便饭。可当父母看到把鼓鼓囊囊一兜兜的榆钱儿捎回家来时,却很少责骂,即使为此衣服撕破了,大不了叮嘱一句:“再爬树,小心点儿。”

搓麦粒

在阵阵南风的吹拂下,广袤的大地上一片绿意盎然,炎热的夏季悄悄降临。夏天,是一个到处充满甜蜜的季节,你看,满眼是杏儿、梨儿、桃儿及各种瓜果。在这个时候,有的小伙伴馋得不得了,为了解馋又不让父母掏钱,我们走进田野,在大自然中寻找那天然的香甜美食。譬如搓麦粒就很过瘾。

小满过后,那齐刷刷、绿油油一望无际的麦田里,穗大粒多且颗粒饱满的麦穗煞是喜人。我们通常是拔草累了、渴了或是饿了,便坐在田间地头,掐一穗大个的麦穗,放到手里,然后两手心对齐,反复搓揉。一边搓揉,还间或轻轻地吹一吹——吹走那麦糠,直到手中剩下的都是干干净净的麦粒为止。当你把那还透着几分淡绿的麦粒,一下子扔到嘴里,慢慢地咀嚼时,会顿觉满嘴里都是香香的、甜甜的,沁人心脾,美不可言。

捂杜梨

要说特有乐趣的还是夏天在麦秸垛里捂杜梨。

说到杜梨,不能不说杜梨树。那时几乎村村都长有这树。据说人们种植这树,不是为了享用其果实,而是看中了它的木质,因此,它的果实一向不被人看好。也难怪人们对它的果实不看好,虽然每年结下的果子累累,可惜实在是太小了,只有花生仁那么大小,再说吃起来还酸酸的,涩涩的,难以下咽。但是,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杜梨对我们这些小伙伴们来说,那可是宝贝一个。

现在想来,那时的我们真有办法,竟能把难以下咽的酸酸的果子,变成绵软香甜可口的美食。

依然清晰记得,麦收一过,一串串像小铃铛似的杜梨挂满了树枝,微风吹过,绿叶掩藏下的杜梨时隐时现,且色泽开始有深绿变浅棕色,它告诉人们已经成熟了。这时,我们轮番爬上树去采摘,尽管是酸酸的,但我们还是在树上先拣个头大点的解解馋,吃腻了后,才开始慢慢采摘。我们往往是先往兜里塞,兜里实在装不下了,就索性直接扔到树下的地面上。等采摘完后,我们便带着所有的杜梨,直奔就近的麦秸垛。

我们先围绕着麦秸垛分别掏几个碗口般大的深洞,然后把杜梨一一放入里面,最后再用麦秸把所有的洞口严严实实地堵上,这叫捂杜梨。大约过了一周后,你再去麦秸垛扒开看,那杜梨在里面经过一周的“沉睡”后,色泽竟变得黄澄澄的,像一窝一窝的小金蛋蛋,煞是好看。你随便捡起一颗放进嘴里,只轻轻一嚼,那绵软香甜劲儿,像是在吃巧克力,感觉倍爽!于是,我们快速地扒出所有的杜梨,装满兜,鼓鼓囊囊的,边走边吃,又说又笑。

吃甜棒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极目望去,田野里到处是一派丰收的画面:绿油油的玉米田地里,那粗若水壶似的玉米棒子,都紧紧地依偎在那高大的玉米棵上;火红的高粱穗害羞似的都纷纷垂下了头;黄澄澄的谷穗也齐刷刷地弯下了腰;还有那像一块无边的绿毯子铺在地上的地瓜秧——你若走进仔细看,绿秧掩映下的地面则有数条大小不一的裂缝,那是硕大的地瓜在土中悄悄地告诉人们,我已长大了。

我们畅游在这丰收的田野里,或拔草,或放羊,或玩耍。渴了累了,我们就会钻进玉米地里,去挑选甜棒(玉米秸秆)来啃。说起啃甜棒,那可是蛮有兴致的。先是会挑选。经验告诉我们,那些只长棵,不结玉米的,准甜;还有只是结了那么几个粒的,也甜;然后截取其下半部分,用手剥去表层的叶子;最后用牙齿一边剥皮啃穰,一边津津有味地咀嚼汲取里面的汁液。常常是在咀嚼汲取到汁液、下咽的那一刻,脖子还要不由自主地反复伸张几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所有的汁液流到肚子里,才能解馋。现在想来,那吃相真的是太诱人了。也不难理解,那时,谁让它的汁液丰富、甘甜还爽口呢。以至于最后才把通过多次咀嚼、汲取及压榨留下来的杂质吐出来,那享受完全可以同后来人们吃到的甘蔗相媲美。不过啃的时候,须小心,莫让略显坚硬锋利的秸秆皮划破嘴唇。

摘野果

秋天的田野里,可谓美味多多,野葡萄便是其中之一。它外形同辣椒棵般的大小,其枝叶颜色通体都是墨绿的。平时人们把它当作一种杂草,并不引人注意,只有当它结出果子,才夺人眼球。尤其是熟透后,豆粒般大小的果子,圆圆的,黑黑的,亮亮的,令人垂涎三尺。我们小伙伴发现了它,会眼前一亮,迅速围拢过去,蹲下身,边摘边吃,以大饱口福。它的味道很像是人们普遍种植的那种葡萄,甘甜中略带有酸涩,也许这就是当地人们称它为野葡萄的原因吧。

砸莲子

冬天里,冰天雪地,大自然中的野味美餐明显减少。我们这些小伙伴总是不甘寂寞,看到房前屋后那奇形怪状的冰溜子,总要敲下一段,放到嘴里吮吸几口;雪天里,也要捧几口新鲜的雪品尝品尝;天虽然冷冷的,心里却是甜甜的。这个时候,冰封的藕塘里的莲蓬就成了我们翘首以盼、梦寐以求的美食。

在秋季里,那亭亭玉立于池塘的莲蓬,凡是靠近岸边的,已被我们千方百计地采摘殆尽,但位于池塘中的只能望莲兴叹。当冬季来临,冰封大地之时,在宽阔的藕塘里,我们凭借着厚厚的冰层,无所不及并尽情地玩耍,或溜冰,或滚铁环,或抽陀螺等。当看到夹杂在厚厚的冰层中、或冰层下,那已枯萎的莲蓬时,便心花怒放,因为莲蓬中的莲子肉是不可多得的美食:拨开莲子那层皮,便露出乳白色的肉质,然后,你再掰开那瓣,剔除那嫩绿芽,就可以大胆放心地去吃了。它味道清香,口感脆甜,可惜颗粒太小,想吃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过,想得到夹杂在冰层中的莲蓬是很费力气的,它需你先将坚硬的冰块击碎,然后才能取出。于是,为了得到它,我们用砖块砸,锤子敲,斧子砍,在那寒冬腊月天里,我们忙活得可谓是热火朝天,有时把小棉袄都脱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当那枯萎的莲蓬终于从冰块缝隙中剥离出来后,我们又迫不及待地抠出那黑不溜秋的一个个莲子。可那莲子实在是太坚硬了,牙齿自然是咬不动的,我们就再用锤子慢慢地砸,这一招还真管用,莲子终于被弄开了。

可是莲子也弄开了,也碎了,连皮带果肉,还有那绿芽都混在了一起。我们顾及不了那么多,纷纷下手,这个捏一点,那个捏一点,最后实在是捏不着了,就有手指肚沾着吃。就这样,一个花生仁般大小的莲子,我们几个连皮带肉带芽,几乎是在瞬间吃光。奇怪的是,谁也没有吃出皮的坚硬,芽的苦涩,好像整个莲子都是甘甜味美的。

远去的童年生活,尽管物质条件匮乏,但是,一年四季还是不缺甜甜的美食的。我想,这一切应感谢大自然的厚爱和馈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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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审核|冯光华  终审|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