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我的姥爷李修田

▢王德祥

前几天去广场遛弯时，碰到了一位同事，在拉呱时谈到我姥爷，没说几句他就叹息着说：“李老师真是个好人啊，可惜走得有点早！”我姥爷的确是一个好人，这是很多人对他的评价。

姥爷是个好人这样的话最早出于我母亲之口。姥爷名叫李修田，离休干部，是临邑县临南镇李家庙村人，在临邑一中干了多年的会计工作。听母亲说，姥爷在学校读书时就参加了革命，后来在临邑县政府工作。在县政府姥爷有没有官职，我不知道，母亲说她小时候多次看到姥爷跨着抢，骑着马，身边还带着警卫员，我觉得姥爷应该是个官吧。母亲说，那时共产党提倡婚姻自由，反对包办婚姻，姥爷的同事有的以此为借口和自己的老婆离了婚。姥爷和姥娘也是家庭包办婚姻，姥娘大我姥爷5岁，没有读过书，姥爷13岁时就和姥娘结了婚，1942年有了我母亲。姥爷的几个同事离婚后又都和年轻漂亮的知识女性结了婚，听说也有年轻漂亮的女性追求我姥爷，因我姥爷那时候只有20多岁，人长得帅气，又有知识和官职，但都被我姥爷拒绝。我姥爷说：“我的妻子从小就没了父亲，也没姊妹兄弟，是她母亲把她拉扯大，我要是把她抛弃了，她们可怎么活啊！”那时母亲才六七岁，后来母亲对我说：“你姥爷那时完全能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再说你姥姥娘家也没人，可你姥爷没有抛弃我娘儿俩，这是因为你姥爷心肠好，是个大好人啊！”

姥爷是个极富责任心的丈夫和父亲，同时他还是个大孝子，对他的母亲言听计从，姥爷没有嫌弃姥姥也和这有关，因为姥姥正是老姥姥选中的儿媳妇。但姥爷的孝道却让他犯了一个错误。

解放战争后期，江北解放区各级政府号召干部南下，到江南剿匪建立人民政权，姥爷很快报了名。老姥姥听说后非常着急，因她就姥爷和六姥爷（叔兄弟排行第六，当时才两三岁）两个儿子，她不愿意大儿子远离家乡。于是，老姥姥连夜骑驴赶到临邑县城找到姥爷，她阻止姥爷南下，姥爷这次一反常态，拒绝了母亲的要求。老姥姥见姥爷不听她的话了，就在县政府哭闹起来，寻死觅活的，姥爷只好又向组织申请留在家乡。最后申请虽然被批准，但姥爷也因此挨了处分。这成了姥爷终生不忘的痛，他感觉对不起党，发誓今后用忘我的工作弥补自己的过错。

姥爷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他一生在财务工作和其他工作中兢兢业业、不贪不拿、廉洁奉公。1952年，临邑一中建立，因姥爷办事一向精细谨慎，又能写会算，责任心强，因此被调到临邑一中负责后勤工作，后又让他担任会计，一直干到离休。姥爷干了这么多年的会计干得怎样？听说姥爷没有算错一次账，账目没有一点疏漏。姥爷的工作得到校领导的肯定和老师们的认可，他多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

我听到的第二个称姥爷是好人的是一位乞丐。那是上世纪70年代的一天中午，姥爷正在家里请几位同事吃饭，院子里来了两个要饭的乞丐，她们是母女二人，小女孩也就五六岁，都蓬头垢面，面黄肌瘦。姥爷给这娘儿俩送去了两个白面馍和两个鸡蛋，要饭的女人拿到后流着泪说：“大叔，你真是个大好人啊！”姥爷说：“这没什么，孩子小，别委屈了孩子！”这可是姥爷一家一年也吃不了几次的食物，多年后我和母亲谈到此事，母亲说：“你姥爷心地善良，这一生尽做善事，同事乡亲得到过他帮助的人太多了！”

姥爷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疼爱家人，对我更是疼爱有加。姥爷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姑娘，我母亲是老大，我是他的大外孙。我小时家境困难，姥爷一家也不宽裕，但我小时候穿的衣服，玩的玩具差不多都是姥爷给我买的。我上初二的时候，一向反对托关系走后门的姥爷也破例走了一回后门，把我从兴隆联中转到临邑一中初中班读书。但我很不争气，转学后第一次数学考试就让他老人家丢了脸——这次考试我没敢交卷，姥爷听说后大发雷霆，狠狠地训了我一顿。中考落榜后，我想让姥爷帮我托关系上高中，姥爷说：“你不是念书的料，还是回家帮你妈种地吧。”这句话深深地刺激了我，让我羞愧，催我奋发，后来经过努力，1983年我考上了重点高中。当然，姥爷的做法我当时很不理解，认为他不再关心我了，因此对姥爷有点疏远。其实姥爷一直在关心我的学习，记得那是1986年的一天，天在下雨，姥爷顶风冒雨骑着自行车赶了30多里的路来到我家，一进门就兴奋地说：“德祥初选（高考前的学校选拔考试）考得不错，班主任说考大学没问题！”我正想明天去学校看我的初选结果，没想到已花甲之年的姥爷会顶风冒雨给我送信，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啊！看到老人雨衣帽中露出的流着雨水的脸，我流下感动的泪水。高考结束后，我考上了大学，又是姥爷提前拿走我的成绩单，并拿出200元钱（当时是他两个多月的工资）让姨父给我买了一块手表。到这时，我才真正理解了姥爷的良苦用心，如果姥爷在我中考落榜时帮我托关系上高中，我是不会考上大学的，我默默地念叨着：“姥爷真是个好人。”

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临邑县城工作，经常去看望姥爷，每次到姥爷家，姥爷和姥姥都热情招待。1999年7月3日这一天的下午，我和妈妈去看望姥爷和姥姥，姥爷很高兴，给我和母亲切西瓜，剥香蕉，边吃边拉家常，5点我们才回家。晚上9点多，噩耗传来，姥爷突发心梗去世了，享年76岁。没想到这天下午是我和姥爷的最后一次见面。

如今姥爷已去世20多年了，但我时时记起和他老人家相处的时日，记起他的音容笑貌，特别是人们对他的评价。姥爷是我学习的榜样，我一直努力做一个像姥爷那样的好人！

作者简介：王德祥，德州市临邑一中语文教师，高级教师，市级骨干教师，从1988年大学毕业到现在任教34年，教学之余为《新课程报》《语文周报》《语文学习报》等撰稿300余篇，参与编写教辅书数十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