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忆老爹

□于和英

细雨霏霏。又是一年清明时。圣洁的春雨点点滴滴，滴落进郁结在我心中那十几年都化不开的思绪。

2004年，我的天空阴霾笼罩， 娘和老爹相继离开了我。没有了你们的日子，我的天空一直下着雨。

娘先您而去，60多年的相濡以沫怎能忘记，数十载的风雨相伴顷刻间成为永恒。无语无泪的您，始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每天都要出去喊娘回家吃饭，一个人自言自语……喃喃的语句中都是对娘无尽的思念和牵挂！您感觉娘还在炕的那一头，每次喂您吃饭，您总是说：“你娘呢？她吃饭了吗？”我总是流着眼泪说“您吃了，娘就吃”。那些日子，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撕扯着，乱了，碎了，疼了。我多希望娘没有走，我还想看父母牵手相伴的背影。

娘的离去，是我的痛，而您的离去，留给我更多的是深深的忏悔和子欲孝而亲不在的无奈。多少年了，我不敢回忆您的一切，不敢去触碰有关父亲的字眼。每一次祭奠，跪倒在您和娘的坟前，我第一声喊出的都是“爹”。我有那么多的话要对您说，对您说谢谢，对您说对不起，对您说我真的好想您……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坟前我撕心裂肺的哭声！老爹，我相信您能读懂女儿的一切。

我们家好几代单传，可能是这个原因，哥姐们喊您叔，最小的我喊您伯。那么多年过去了，“爹”这个词我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喊不出来。但是当我看到躺在灵床上的您时，跌跌撞撞的我从院子里爬到屋里，一下子趴在您的身上哭喊着：“爹啊！看看我啊!”那是我第一次喊您“爹”。可是无论我怎么摇您、喊您，您却都一动不动了。为什么？难道您不再心疼您的女儿，还是在去找我娘的路上走得太远听不到了我撕心裂肺的呼唤？

别人眼中，我是您和娘的累赘，只有我知道，我是您们的宝贝。别人谁也不能欺负我，就是哥姐也要让我三分。您在家里，我就在您的背上；您去地里种菜，我就在您的挑子里。您舍不得把我一个人放在那里。老爹，您知道您背上的圆圈（爹小时候长疮留下的疤痕）我偷着数过多少遍吗？我说过那像一个个的铜钱，您总是笑着说拿下来给我买好吃的。那笑容，好亲切。

上学了，您的背又变成了女儿移动的路。无论刮风下雨，您的背就是我的天地。因为您给我的世界里没有一丝的寒冷与苦痛。生为您的女儿我很幸福，我很知足，您就是我的天！

我要出去上学了，路更远了，而您也老了。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驾驶一辆驴车，上面坐着他的女儿，这一道亮丽的风景在我求学的路上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寒来暑往，岁月荏苒，女儿行走的路从您的背上转到了您驾驶的那辆驴车上。心依旧温暖，只是驾车的老人已经沧桑了许多……

我要结婚了，您一个人步行去了30多里外的集市上，只为去买一个我无意说过喜欢的小圆桌。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一家人着急担心，娘一个劲地埋怨您。但您还说，“这个集上没有，下个集再去。”我着急了，哭着说：“我不要，我什么也不要!”在您以后语无伦次的话语中，我知道那个圆桌一直是您一个未了的心愿。我的老爹啊，您的心愿是什么，要孩子们为您做什么，您喜欢什么，却从来只字未提。

2002年，我要去离家较远的一个地方教学了。我知道您和娘都有太多不舍，老了都希望儿女能在身边，但你们还是让我去了。那时候我已经隐约感到您的意识有点混乱，您已经患上了老年痴呆症。我心中有着矛盾，有着负罪感，知道自己这样会让你们不安。于是不管刮风下雨，放假的星期天我一定去看望你们，我给您们买吃的、喝的，做我能够为你们做的一切，我只想让自己心安一些。现在才知道，无论做了多少，都还是不够。

娘走以后，您的意识更加不清楚了。吃饭、休息更是一个大问题了。您，谁的话也不听，就听我的。多少次我哭着说：“您好好吃饭，听哥哥的话，哥哥还要干活，不要让哥哥着急！”这个时候，您看到我着急难过的样子，就会说：“嗯，我知道。”看到您像个孩子一样的恐慌和不安，我的心又被刺痛了，深深地！

要回学校上班了，多少次都是一步一回头，每一次都是带着无尽的牵挂与担心！更多的是怕……我怕天冷了，冻着您；我怕下雨了，淋着您；我担心天黑了，您还在大街上找寻娘的身影；我最怕不小心哪一天您会离我而去，再也见不到您了……

2004年12月31日，农历十一月二十日，星期五。迷糊糊糊的两节课后，我回到办公室，看到手机上那么多家里的未接电话，一种不祥的预感一下子让我慌了。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我的心一下子被掏空了！老爹，您怎么这样，怎么能这样啊！再过一天我就要回家看您了，您怎么就不等女儿啊！老爹，您不是整天盼着女儿回家吗？您让女儿情何以堪？

别人的眼中，您是一个只知道干活吃饭的庄稼人。在我的眼中，您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您没有给我漂亮的衣服，没有给我好吃的零食，也从来没有给我爱的承诺，但是您给我的是您的所有，您的一切，您是用您的生命呵护着女儿，您用您的艰辛捍卫了女儿的自尊！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您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您的一辈子那么操劳，那么辛苦，但您从来没有一句抱怨。您的脸上始终都是写着满足。希望天堂的您还是这样，希望天堂的您和娘不要再牵挂女儿。应该是你们的善良，您们的祈祷感动了上苍，让女儿我现在过得很好，不再是你们牵挂的那个小孩子了。

您走后，无数次想拿起笔写写您——我的老爹，写写我对您的愧疚，写写我对您的爱与思念，但那份无法释怀的失去亲人的疼痛让我的笔哽咽着不能前行。无数次提笔，又无数次放下。又是一年清明至，那份思念和着泪水终于让我提笔来，走进您的世界，走进对您深深的爱恋里……

老爹，今年的清明我只有一个请求，求您来生还做我的父亲，好吗？期待下一个人世轮回，与您相遇。老爹，来世不见不散啊！

（作者系平原二中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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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李玉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