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皮儿花
□崔玉娟
丈夫生意上有一家烟台的供货商,每年春节前都会在送货时顺便捎来些上等的烟台苹果。每当这时,我们便再从中挑出些更大更红的给两边父母送去。今天晚饭后,带着女儿到了我父母那里,父亲便拣出一个苹果洗了洗给小丫头。这孩子看了眼苹果便摆手说:“我不吃烟台苹果,水多不太甜。我想吃‘印度青’和‘秀水’,那才好吃呢。妈妈明天给我买呗?”还真会要!这时,父亲说:“这么好的苹果还不愿吃,你妈小时候根本就吃不到这样的苹果。来,姥爷用苹果皮儿给你削个花儿吧。”“削花?削什么花?”女儿兴奋地问。“你是腊月的生日,那就削个梅花吧。然后削两个字 ——凌寒,你的小名。”父亲神秘地说。于是,一个专心致志地削,一个聚精会神地看。望着父亲虽已苍老但依然灵巧的手,轻松地在苹果上旋转舞蹈,飞出神奇的花瓣,我的心不由得回到了那遥远的童年——
贫寒的儿时,根本见不到这么多品种的苹果,有的也只是“国光”和“红香蕉”,还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吃上。由于我父母心灵手巧,又有文化,再加上勤劳能干,生活不至于最差。苹果,虽不能想吃就吃,但比别的孩子吃得要多几次。即便这样,那时见到苹果,我和弟弟依然会迫不及待地想几口吃完,感觉比蜜还甜。记得有一年是春节前的一天,父亲打算带我跟三岁的弟弟去照相馆,为我俩照张合影做留念。集市上有卖苹果的,父亲便别出心裁地买了两个苹果,打算照相时做道具。嘱咐我们先拿着,等照完相再吃。可是去照相馆要走一段路。父亲在前面走,我俩在后面跟,等父亲走了一会儿回头看,我俩把苹果已吃掉了一大半。父亲批评了两句,允许我们把两个苹果吃完,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回去又买了两个。这次更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再咬了,否则相也照不成了。我们听话地点了点头,答应着,父亲才放心地又带我们去照相馆。路上,我和弟弟各自抱着自己的红苹果,边走边闻,一会儿贴到脸上,一会儿互相望望对方。不大功夫就忍不住了。我看弟弟,弟弟正看我,于是我们心有灵犀地同时在自己的苹果上咬了一口。这时父亲正回头看,我们心里咚咚地跳,不敢出声地望着父亲,怕他发脾气。只见父亲生气地看看我们手里的苹果,又看看我们塞得鼓鼓的脸蛋儿,忍不住笑了。蹲下来对我们说:“这两个苹果必须照完相以后才可以吃,那样爸爸还能把苹果皮儿变成花儿。”苹果皮儿变成花?这诱惑倒是能让我们暂时抵挡住手中苹果的魅力。其实,主要是几分钟便到照相馆,再加上能照相的吸引力,我们才没再去咬苹果。等到用缺了口的两个苹果当道具照了相,父亲便把苹果放到一个皮革包里,弟弟坐在自行车前梁,我坐在车后,匆匆赶回家。
等到了家我们便吵着要苹果皮儿花,父亲这时从包里拿出我们啃过一口的两个苹果,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完好无损的来——原来买了三个!父亲在盆里将苹果洗了洗,找出一把亮亮的水果刀,又在桌上放了三个白瓷盘,便坐下来,轻轻地拿起苹果。我们目不转睛,全神贯注,看父亲的手在苹果上一圈圈旋转,真是游刃有余。或窄或宽、或直或弯的苹果皮儿轻松地从苹果上被剥离,欲断还连。然后父亲用刀尖,把三根长长的苹果皮儿在白瓷盘里轻轻拨弄几下,竟然拼出了一只小狗,一朵小花,一个太阳,太神奇了!我们兴奋地围着桌子拍手跳,一时竟忘了诱人的苹果。
做完苹果皮儿花,父亲将三个苹果切成一瓣一瓣,然后将我们拉到怀里,一边一个,郑重地分配:“这苹果,我们不能独吞,好东西分享给人才会更甜。你们先给奶奶送四瓣,再给东邻小轩送两瓣,他爸爸一直有病,可能极少吃到苹果,再说你们是好朋友。回来后,你们一人三瓣,怎么样?”“那苹果皮儿花呢?能吃吗?”弟弟问。“能吃呀。小狗是你的,花儿是姐姐的,太阳呢,我跟妈妈分着吃。”爸爸笑着说。我和弟弟听完,同时抬头看了看对方,又同时对父亲说:“我们一人拿出一瓣给爸爸妈妈!”父亲欣慰地摸了摸我们的头,笑了:“让妈妈吃一瓣吧,爸爸愿意吃皮儿,苹果皮儿又美又甜。好了,快去送苹果吧!”
……
多少年过去了,苹果已不再是我们渴求的美味,但每每看到苹果,我眼前便浮现出父亲灵动的双手,满眼的慈爱,温暖的话语……此刻,我突然极想与女儿分享这精美的苹果皮儿花,因为,每一个花瓣放进口中,会品尝到一瓣一瓣善美、挚爱、亲情和幸福。更因为,苹果皮儿的花,早已盛开在我的心灵深处,开得很美,很美;很甜,很甜……
崔玉娟,女,武城人。中学高级教师。德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在教育核心杂志、文学报刊及公众号发表文章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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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李玉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