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记忆 | 上抗大,18名青年徒步奔赴延安

乐陵、庆云等县的一批学子,怀着学好本领报国杀敌的心愿,瞒着家人出发——

上抗大,18名青年徒步奔赴延安

□本报特约撰稿人  朱殿封

一则招生广告,引来无数有志知识青年毅然背井离乡,冲破日寇和国民党顽固派的层层封锁,从四面八方奔向这个神圣的地方——延安,进入中国人民抗日军事政治大学,这其中就有从冀鲁边区的乐陵县(现为乐陵市)前往的一批青年。

当年抗大学员冯克夫妇合影

走,到延安上抗大去

1938年立秋节气这天上午,王栻(曾任国家机械工业部办公厅副主任等职)、冯克(原名封绍武,曾任中国汽车工业公司副总经理)、王力山(曾任济南重型汽车厂筹建人之一)、小郑(原籍庆云县)等一帮青年,说笑着走到乐陵县城丁字街头,看见一伙人仰着脸向墙上瞅着什么,便也凑了过去。打眼一看,一行大字映入眼帘:抗日军政大学招生广告。几个人专注地看下去:一宗旨、二资格、三年龄、四报名日期、五报名地址、六考试日期、七考试科目、八录取人数、九待遇、十教育科目、十一毕业期限、十二校址……

“呀,是延安的抗大招生!”王栻惊喜地喊出声来:“‘凡有志献身于民族解放事业,具有高小毕业或同等文化程度,身体强健,无不良嗜好及暗疾者均可投考’,我们都能报考。”

侯宪武说:“咱们参加县抗日救国动员委员会的教员训练班刚结束,在等待分配,是要去当教师的呀。”

“日本鬼子烧杀掠抢,无恶不作,所到之处枪炮声取代了歌声,剑戟取代了犁杖,屠杀取代了握手,悲泣取代了欢乐,我泱泱中华幅员辽阔,可哪里还有一块净土?哪里还放得下一张课桌?只有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我们才能回到教室里安心教书。”王力山愤然地说。

“是啊,国家在被蹂躏,我们有书不得教,孩子们有学不能上,我们的结业证、文凭有啥用?”张其昌坚决地说:“我们决不当亡国奴,到延安去,到抗日救国的前线去!”

小郑说:“对,我们到延安抗大去学习救国本领,跟着共产党打完鬼子再回家教书。”

王洪渐(后改名王成)听了摇摇头说:“小郑,你是女性,上延安路途遥远,说不定会遇到多少艰险,不适合你。”

“怎么不适合,花木兰、穆桂英不都是女性?抗日救国人人有份不分男女。”小郑搬出古代巾帼英雄为自己佐证。

冯克高举起拳头:“我决定了,先上延安抗大学本领,再上战场杀敌报国。”

“告示上说了,招收18岁以上28岁以下青年,你今年才16岁呢。”张维尚(岗)说。

冯克说:“我看清楚了。报名时我就说18岁,请学哥学姐们给我打打马虎眼,嘴下留情别说穿呀,待到了延安,我再向组织如实报告年龄,他们还能把我撵回来呀?”

张其昌关切地对冯克说:“你年纪小,这么大个事儿,先回家跟父母商量商量。”

“不行,一商量可能就去不了了。个人的事我自己做主。”

“嗬,真没看出来呀,冯克同学人小主意大着呢。”赵希圣(泽)说。

王栻说:“同学们,冯克的话提醒了我们,主意要自己拿,咱们谁也别告诉家人,免得节外生枝。”

“对,保密。”大家统一了思想。

又有一些同学看到延安抗大招生广告报了名。8月底,动委会批准王栻、冯克等9名同学,津浦支队两名战士,庆云、盐山、德平等县7名青年共18人,由老张、云涛(原籍庆云县)带队奔赴延安抗大。

太行山上宣誓:“誓把日寇消灭光”

9月2日清晨,王栻等18名青年从乐陵县城满怀向往地踏上征途。经过11天跋涉,到达河北省南宫县八路军129师师部。18个人欢喜地高喊着:“胜利,胜利!”紧紧拥抱在一起。

18人在师部休整了10天,填写了入伍登记表,每人发了新军装,同其他地区来的同学共约40人编成一个大排。9月21日,学生排从南宫出发。

10月5日这天下午,学生排穿过敌占区登上巍峨的太行山。站在峻极关前举目远望,一边是广袤无际的华北大平原,一边是连绵无际的太行山群峰,同学们心潮澎湃,不约而同地引吭高歌《义勇军进行曲》《在太行山上》,唱了一首又一首,唱得人人泪流满面,庆祝又闯过了一道难关,又向延安靠近了一步,又取得了一次胜利。王栻、冯克、孟宪玉、小郑、小孙(原籍庆云县)等人站在山顶上,俯瞰美丽的华北平原,涌起浓浓的思乡情绪,一首言志诗你三句我五句地脱口而出:

“大家看!华北平原一望无边,亿万同胞在那里耕种着沃土,过着安宁的生活世代团圆。可恨的日寇铁蹄踏进大平原,占城镇、烧村庄,无辜的人民遭受着野兽的蹂躏,背井离乡,妻离子散,凄惨的景象使人多么心酸。我的故乡就在那东北方向渤海边,人民遭难,何时才能拯救?离散的家庭,何时才能团圆?爹娘啊,你们的儿女没有白生,没有白养,为了祖国的独立,为了人民的生存,我们含着眼泪离开您,勇敢地走向抗日前线。救国的重任压在我们肩上,爹娘啊,请你们放心,我们站在巍峨的太行山上,都有坚定不移的决心,奔向革命圣地延安,学会杀敌本领,迅速回到前线,为雪国耻,解放国土,一定把日寇赶出去,使失散的儿女重新团圆。我们在高山上高声喊,希望你们在梦中听见,爹娘啊,抗战胜利再见!”

几十年后,王栻忆起同学们在峻极关前的这一幕时深情地说:“我瞭望着故乡平原,思念着故乡人民和生我养我的爹娘,回想起日寇踏进乐陵故乡给人民造成的苦难,压不住对敌人的仇恨怒火。我们举起愤怒的拳头,向沦陷区人民宣誓:不把日寇消灭光,决不回家。”

夕阳给太行山披上万道红霞,全排同学迎着霞光一路唱着走下峻极关。四天后,他们顺利到达八路军总部。

“延安,我来了!抗大,我来了”

在八路军总部,学生排同各地前往延安的知识青年编成一个连,发了军装,指导员是位女同志叫唐克。霜降节气这天(10月24日),学生连告别八路军总部,沿途在我地方部队掩护下,翻越绵山,渡过黄河,11月22日到达革命圣地延安,同学们都激动地流下了热泪,情不自禁地拥抱、摔跤、蹦高、将帽子扔向空中,高喊着:“延安,我来了!抗大,我来了!”

在延安,学生连再次编队分班。王栻、冯克等人被编入第一分校,校长何长工。抗大在延安县城大广场上召开“讨汪(精卫)拥蒋(介石)”大会,大会由罗瑞卿主持,毛主席第一个出来讲话。那天冯克坐在第一排,毛主席讲话时操着浓重的湖南口音,冯克听不太懂,他努力听、努力记、努力地理解着。冯克后来回忆说:“那时候见毛主席比较容易,我在一周内连见了他三次,都是在延安县城的大街上。过马路时,他下车,大家就能看到他。毛主席的车比较特别,就是现在所说的面包车,我后来知道那是爱国南洋华侨送的。”“当时党的六届六中全会刚刚结束,邓小平给学员作报告,讲持久战的意义。那是我第一次听邓小平同志讲话。”

学生连到了延安没有考试,王栻有些纳闷,询问早他而来的学兄,学兄说:“毛主席今年4月9日在第四期开学典礼上说了,抗大没有考试,通过敌人的封锁线到延安来,这就是最好的考试……你们在这里学习的时间很短,只有几个月,学不到太多的东西,但你们可以学一样东西,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就是学一个宗旨——抗日救国。这是我们学校的总方针,也是全国人民的要求。毛主席还说,学员来抗大学习,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全国同胞;不是为了自己的家,而是为了同胞的家,牺牲一切。所以第一个决心是要牺牲升官;第二个决心是要牺牲发财;第三更要下一个牺牲自己生命的最后决心!”

王栻听了非常感动,心情非常振奋,也为半路退缩的同学惋惜。他们从乐陵起程时18个人,只有10多个人走到了延安。几天后,抗大一分校转移到敌人后方办校。1939年2月8日,抗大一分校聚集全体同学东渡黄河进入延长县境,短暂休整后又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行军,到达山西省晋东南潞城县八路军总部。

春节后,抗大开学了。学员学习《马列主义基本原理》《政治经济学》《社会发展史》《论持久战》《实践论》《矛盾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等课程。抗大条件艰苦,学员“认字就在背包上,写字就在大地上,课堂就在大路(空场)上,桌子就在膝盖上”。老师讲得少,靠学生自己领悟,每天下午的讨论课都非常热烈。学员们以刻苦学习、改造思想实践着毛主席的教导:“抗大是一块磨刀石,把那些小资产阶级的意识——感情冲动、粗暴浮躁、没有耐心等,磨它个精光;把自己变成一把炫亮的利刃,去革新社会,去打倒日本。”

一年后,这批学员奔向各自的战斗岗位。

(原载于2021年《德州日报·德周刊》4版往事)

德州日报新媒体出品

编辑 | 李玉友

审核 | 朱代军  终审 | 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