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巳节

□王拓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吁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吁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今日，农历三月三日，中国传统中的上巳节。

巳时，诵读《国风·郑风·溱洧》。此为《诗经》名篇。吾怀其古，好其文，感其伤，有所思，有所寄。

两千五六百年之前，郑国溱水洧水河畔，春风拂拂，杨柳依依，鲜花烂漫，绿草如茵。一群群青年男女，或手秉兰草，或馈赠芍药，纯真而热情，爽朗而大方，沉于快乐而不敢放荡。河水涣涣，浏其清矣。浪漫之国度，浪漫之时节，浪漫之男女，演绎浪漫之故事。药，约也。芍药，古代定情之物。中国情人节由此而来。

千载悠悠，物是人非。于此，国人或忧心忡忡，或耿耿于怀，或不以为然，或引经辩之：

《论语》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又曰：“恶郑声之乱雅乐也。”

唯唯。对＂郑声淫”，历代众说纷纭，各有所见。窃以为，淫，放荡也，非今之男女淫乱也。“郑声淫”，乱雅乐，盖冲击雅正之乐也。孔子删《诗》，以三千余首，为305首。其中《国风》160首，存《郑风》21首（含情诗16首），占13％，曾为《国风》之最！若夫子痛恨之至，则“是可忍，孰不可忍？”《郑风》21首，其皆删，何必手下留＂情”，贻害子孙？

然夫子，圣人也，尝喟叹中庸之为至德，民鲜久矣。故曰：“《诗》三百（即305首），一言以蔽之，‘思无邪’！”既告诫其子，曰：“不学《诗》，无以言。”又劝勉弟子，曰：“兴于《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夫子终生以《诗》教，恓恓焉，切切焉，岂不畏乎！

今“畏圣人之言”，则其正郑声之名，诵《溱洧》之诗，歌芍药之章，思浪漫之景，信《诗经》之真实，弃西方之妄言，复传统之习俗，立中国之节日！

嗟夫，当下国人仅知西方情人节，且独好玫瑰。知其一，不知其二！谬乎，悲哉！

“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为探虚实，申时，入一大型花店。问女老板：“有芍药乎？”回敬道：“无！”又问：＂有玫瑰乎？”莞尔笑曰：＂抱歉。2月14日，情人节，进货两千枚，售罄也矣！”又问：“今日上巳节，中国古代情人节，奈何无芍药？”老板默然。顷之，老板道：“今日上巳节，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我亦往河边一游，修其禊事，祛邪祈福！”吾肃然起敬，顺口道：“然，惠风和畅，曲水流觞，祛邪祈福，时哉，时哉！”

揖别离店，驱车西行三百米，之四分干渠。听北流之活活，闻施罛之濊濊，视竹竿之籊籊，喜鲫鲤之发发。葭菼曳曳，清水滺滺，蛙声呱呱，鸟鸣嘤嘤。既欣于所遇，则游目骋怀，放浪形骸，洗手脸，濯污垢，临水而吟哦，且以喜乐，且以安适，愿疫邪之驱除，祈国人之景福，祷人类之和平！

路边，迎春花，杏花，紫叶李花，海棠花，桃花，枝枝婀娜，“偏其翻尔”，或衰败，或艳丽，独不见芍药花。乘兴而寻，扫兴而归。若有，不妨采摘几朵，带回家，送给家中老情人，弥补36年前之遗憾！

“夏之日”，夏朝之历法，今仍使用之，即农历。授民以时，使民以时，不误农时，以成就农事。丰年穰穰，民讫小康，其功莫大焉！而上巳节，不啻祈福避邪，亦非文人墨客之独享。河水洋洋，何以情殇？上巳节，古之情人节，奈何忘却乎哉？奈何弃之乎哉？奈何芍药不如玫瑰乎哉！呜呼噫嘻！

归来兮！归来兮！

于 2022年4月3日（农历3月3日）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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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李玉友

审核 | 冯光华  终审 | 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