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马玉凤:二胡琴音中忆父亲

二胡琴音中忆父亲

□马玉凤

5月9日,是我父亲的生日,每逢这样的日子,我的心中就会荡起层层的涟漪。

父亲去世20多年了,关于他的点点滴滴,在我的记忆里还是那么清晰。不是我的脑子特别好使,而是根植在心灵深处的影像,根本无法忘记。

父亲的一生多才多艺,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吹拉弹唱样样拿得起。最擅长的才艺就是拉二胡,毫不夸张地说,我们姐弟六个是在父亲的二胡声中长大成人的。

我是长女,从小对父亲的二胡充满好奇,他也总是不厌其烦地的教我认识二胡的各个部件,琴筒、琴杆、琴弓、琴皮,听说琴皮是用蛇皮做的,我心生恐惧不敢触碰,却对那枚润音的松香很感兴趣,以为那是一块糖,甚至还偷偷舔了舔。

儿时最快乐的记忆,就是听父亲拉二胡。那时爸爸还在村里当教师,晚饭后,我们姐妹几个(弟弟尚小)围坐在父亲膝前,听他拉《赛马》,拉《二泉映月》,拉《听松》……与其说拉给我们听,实际上爸爸如痴如醉的状态,是把自己融入了乐曲之中。

我最喜欢听《赛马》,那欢快悠扬、节奏感很强的旋律,带给我无限的遐想,听着听着,我好像骑上骏马,驰骋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那个美好的画面,至今定格在我的脑海中。有一天晚上,爸爸拉了一曲《赛马》后,用二胡拉起了我们每个人的名字,猜到自己的名字后,都欢呼雀跃、兴奋不已。忽然,爸爸拉了一个四个字的音,让我坠入云里雾里。我们抱着爸爸的胳膊,扯着爸爸的衣袖,着急的乞求答案,爸爸却笑而不语。看着我们急疯了一样,才说出答案“白菜疙瘩”,我们听了哈哈大笑,“不怪我们猜不出来,这是什么名字”欢乐的笑声充满整间屋子。在以后的日子里,“白菜疙瘩”成了每天晚上的保留曲目,爸爸不拉上几遍,我们不肯睡觉去。

总以为,父亲的生活里,都是幸福和快乐,直到我经历了这样一件事。那是我12岁那年,远在东北的爷爷突然去世。收到电报,爸爸只身前往东北,把爷爷的骨灰抱了回来。在操办爷爷丧事的过程中,爸爸忙里忙外,并没有表现出过度悲伤。爷爷入土为安后的一天晚上,奶奶忙碌了一天,早早睡下了,妈妈去县里开会也不在家。我迷迷糊糊刚睡了一会儿,被一种熟悉的声音惊醒,压抑不住好奇心,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寻着声音找去。我们家南边的大湾旁,父亲面向一池秋水,手中的二胡正拉得如泣如诉。拉的不是《二泉映月》,却比这支曲子更低沉、更忧伤,每个音符里都飘散着悲怆。月光如水,父亲的背影是那么孤独,30多岁的年龄,却像50多岁的模样。我在他背后站了许久,轻轻地叫了一声:“爸爸,回家吧。”爸爸这才从曲子的意境中回过神来,收起了二胡,对我说了一句:“不要告诉你奶奶。”

后来,我才悟出其中的缘由:倔强的奶奶和古板的爷爷一向不合,分居30年直到爷爷去世。爸爸从小在奶奶身边长大,直到十几岁时才到爷爷身边上完初中。六七年的相伴,血浓于水的感情,爸爸的丧父之痛也是无比深重。怕惹奶奶伤心,爸爸的悲伤不能写在脸上,只能埋在心底。悲伤压抑太多,只好宣泄在二胡上。我这才体会到爸爸的不容易,事情过去了40多年,这件事依然镌刻在我的心里。

都以为时光静好,来日方长,谁知道意外总是让人猝不及防。1998年11月,才55岁的父亲突发脑溢血,溘然长逝。对于我们全家人来说,像天塌了一样。任亲人们悲天怆地、肝肠寸断的哭喊,父亲再也不能回应一声……

父亲入殓的那天,弟弟把父亲的二胡、笛子、三弦琴都放在了他的棺木中,希望父亲在天堂里也有音乐相伴。

父亲去世后,很长时间我才渐渐接受了这个无情的现实。多少次睹物思人,父亲的音容笑貌和悠扬的二胡琴音一下呈现在面前;多少次夜深人静,我从梦中惊醒,耳边依然回响着父亲的二胡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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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审核|冯光华  终审|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