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教诲
□邓吉收(临邑)
一提起母亲,温柔、善良、勤劳等词语便从人们的脑海中,一股脑儿地立刻涌现出来。我的母亲,她和普天下千千万万的母亲一样,若非要说出她的不一样来,那只能说是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在我的记忆里,有一件事却让母亲一反常态——
那是上世纪70年代后期,改革开放的前夜,村民们仍被温饱所困扰着。初春,青黄不接,甭说吃的,连做饭烧柴有时都成问题。现在想来,那时我的母亲真是太伟大了,一家祖孙三代十几口人,一口锅里吃饭,一日三餐,甭说饿不着,顿顿饭还吃得饱饱的、热乎乎的。记得那天中午,一家人正围坐在八仙桌旁吃饭,主食是地瓜面窝窝头,还有高粱面饼子。说实话,那时候地瓜或高粱面食人们是再熟悉不过了,几乎是上顿吃是它,下顿吃还有它,毕竟那时我才十几岁,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当我拿起一个高粱面饼子,才吃了几口,一不小心,鸡蛋般大小的饼块掉在了地上。要知道,那时候的屋内地面都是土质的,掉在地上无疑是沾上土了,我认为是不能再吃了。我灵机一动,正要抬脚把它踩一下,不要了。母亲正好挨着我,说时迟,那时快,她先是举起拳头,在我后背上警示似的给了我一捶——准确地说是敲了一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咋回事,她就立即低下头,弯下腰,伸手捡起了那鸡蛋般大小的高粱面饼块。只见她拿在手里,一边用手拂去上面的尘土,一边轻轻地吹了几下,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嚼了几下,就慢慢咽了下去。这一幕,我看得真真切切,看得目瞪口呆······
至于母亲当时给我的那一捶,我只有印象,却丝毫不觉得疼痛。等我长大成人后,才渐渐地领悟到母亲那一捶里面,深藏着她多少难以言状地苦衷呀!
母亲是一个过日子很有心数的人。家里人多粮食少,咋办?她就变着花样几乎是顿顿做汤喝,汤在肚子里既能占空间,还热热的,并且还经常煮一些地瓜或胡萝卜。每次吃饭时,她总是号召我们先吃几块地瓜或胡萝卜垫垫肚子,在她看来,这样能节省点口粮,当然,每次都是她先带头吃。有时还掺杂做一些季节性的糠糊之类的食物,譬如春天旳榆钱儿,夏天的地瓜嫩叶,秋天的胡萝卜缨等。为此,即使在那物质匮乏的岁月里,我们一家老小,一顿也没饿着,并且吃得热热乎乎、有滋有味的。
母亲还是一个很有见地且很要强的人。尽管她一生拉扯了我们儿女7个,却从没有叫过一次苦,有的只是经常鼓励我们好好念书。有一回,我想买一本《现代汉语词典》。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标价是五元四角,70年代末,这个钱不算小数目。我告诉她后,她先是翻出了土炕席子下面、那一小匝一角或两角的纸币,数了数,然后抬脚走到院子里,瞅了瞅西南角的鸡窝,最后对我说:“娘再想想办法,明天买,不耽误吧?”她为了供我们念书,“就是砸锅卖铁也供!”这是母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母亲更是一个懂得疼爱儿女且教育儿女有方法的人。她没有文化,也从不讲大道理,她有的只是力气,有的是只知道吃苦在前,用身体力行去教化她的儿女们。每每回想起母亲的那一捶,我就深感不安,我就感到心酸——她分明是在让我长记性!记住粮食的珍贵,记住生活的不易。其实,当时母亲完全可以下命令让我捡起来、吃下去,但是,她没有那么做,只是在我后背上轻轻地捶了一下,以示警醒,然后从容地把沾了尘土的高粱面饼子吃了下去。
母亲的那一捶,让我看到了她那勤俭、宽厚和善良的品格,也让我从此珍惜粮食,踏踏实实地做人。
记得我在读中师和上大学期间,中午吃完菜,总要再倒上半碗开水涮涮碗,然后一饮而尽,用母亲的话说,这样挂在碗壁上的油就喝到肚子里去了,浪费不了。我成家立业后,对“过日子”三个字更是体验至深。即使现在条件好了,每次下饭店,我总是把吃剩下的饭菜尽量打包带回家。为此,爱人和孩子常常调侃我是天天吃“冰箱”。
有时在我看来,是举手之劳或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但在对方看来却很是感激。去年冬天的一个晚上,我在小区内捡到一个布兜,里面有手机和几份试卷。等失主前来认领时,一再鞠躬答谢,一时弄得我反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想,今天我之所以学会了勤俭持家,知道了宽厚待人,懂得了与人为善,这一切得感谢母亲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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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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