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小河

□李培勇

时光如流水般匆匆逝去，转眼间已年至半百。在悠悠岁月长河中，总有一些深深铭刻于心、魂牵梦绕的记忆，牢牢扎根在心灵深处。而在家乡，有一条曾给我的儿时带来无尽欢乐的小河，时常于梦中浮现，那便是我家乡的小河。

我的家乡坐落于鲁西北平原，距县城仅3公里，是个小小的村落。村后有条古官道，小河正是于1953年沿此官道挖掘而成。其全长约5公里，宽达十几米，上接春风河用于引黄河水，以灌溉沿河两岸的数千亩田地，一举改变了靠天吃饭的状况，使得庄稼连年丰收，产量剧增，故而这条河被命名为“夺丰干渠”。

原本村里的井水皆为咸水，洗后的衣物晾干会留有盐渍，自从小河出现后，村里人依河掘井，渗出的水竟格外甘甜。小河给乡亲们带来诸多益处，也成为孩子们的欢乐天地。

我的家就紧邻河堤，小河一年四季的景致与热闹皆尽收眼底，给我带来无尽欢乐与人生感悟。

谚语有云：“五九六九沿河看柳”“春打六九头”，待到六九之时，春天的脚步便悄然临近。站在河堤放眼望去，两岸柳梢由青褐色渐变为稍带绿意，米粒大小的芽苞由灰白色转为鹅黄。“七九河开，八九雁来”，河里的冰逐渐消融，在不经意间便消失无踪。河底的水草悄然探出嫩绿的小脑袋，伴随微波轻轻摇曳，仿若在跳一支欢快的春之舞。天晴时可见有小鱼儿在水边游动，河水清澈透明，在田里劳作的人若口渴了，便会奔至河边掬一捧水解渴，还略带有一丝甘甜。

夏季是小河最为热闹的时节，妇女们端着盆子来到河边柳树下洗衣，“啪啪”的棒槌声此起彼伏。孩子们整天泡在水里，任凭家长呼唤十几遍也不肯上岸。几只鸭子也来凑热闹，被孩子们掷出的泥块惊得“嘎嘎嘎”叫声连天，扑扇着翅膀向远处飞去。有时岸边草丛里偶尔还能捡到鸭蛋。夜晚来临，干了一天农活的男人们出了一身臭汗，便带着换洗的衣物来到河边。因天黑，很多人竟赤条条跳进水里洗澡、聊天。有的说好久没下雨了闷得难受，幸而有这河水洗洗觉得浑身舒坦。女人们也会下河洗澡，她们有自己的“专属领地”，离男人们的地方甚远，她们嘻嘻哈哈的笑声此起彼伏传得很远。没放假时老师把学生看得很紧，为防止发生溺水，下午上课前老师会在我们小腿上划一下，下过河的就会留下一道白杠，说不清楚缘由就会被罚站。这点小事我们都能应对，只要在下完河后在腿上涂点棉油便能蒙混过关。

在那个常年不知肉味的年代，河里的鱼、虾、螺蛳等都成了我们的美味，几天不吃便馋得不行。放暑假时，我和庆子、强子去河边钓鱼。找一根细细的竹竿，再插上一根从扫帚上抽出的竹条，便制成了一根软硬适中、弹性十足的鱼竿。从母亲针线笸箩里寻一根细针，在煤油灯上烧红弯成钩状，穿上麻线系在杆上。噢，忘了还有鱼漂，强子到院子里抓住大鹅从翅膀上拔下一根大翎，去掉羽毛，穿在麻线上，如此钓具便装配完毕。钓饵在农村随处可见，庆子在一个粪堆旁挖了很多蚯蚓，挂在钩上抛入水中，一群群小白条便蜂拥而至疯抢，抖腕扬竿，一条白条便被提上岸来，上鱼速度极快，半天就能钓一脸盆。我们将其杀净晒干后煎着吃，又香又酥，令人垂涎。有时会嚼一把麦粒得到一团黏黏的面筋，这是鲫鱼的最爱，钓上的鲫鱼金灿灿的，这是长期在水草中生活所致。鲫鱼能熬出乳白色的汤汁略带甘甜，鲜美无比。

河边的草根下有许多螺蛳，那也是我们解馋的“零食”。一个中午就能摸半桶，回来后倒入大盆，注入清水，再滴几滴香油，三两天它们便能将身体里的污泥排净，放入葱、姜、酱油下锅一煮，香气便会溢满整个房间。一人一根细针，将螺盖挑起，用嘴一吸，将螺肉吸入嘴中，既有肉的香味又有嚼劲，真是妙不可言。

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想换换口味。我们便想起了河中的虾，用蚊帐布做成网，捉几只蚂蚱砸烂绑在网底，用棍子挑着放入水中，过上十几分钟迅速将网提起，就会有几只河虾在里面乱蹦。一上午的收获便能炸上一大盘，又酥又脆,放在嘴里“咔嚓咔嚓”响个不停。

秋天是河里最美的季节，河水清澈见底，鱼儿在水中欢快游弋，偶有几只鸟儿掠过水面，留下轻盈的水波，岸边的芦苇已吐絮，头顶上白云飘飘，一同与芦花映入水中，分不清哪是白云哪是芦花，也分不清哪个在天上哪个在地下。柳叶开始变黄随风摇曳，偶有几片落入水中，鱼儿以为是食物跃出水面相互追逐。夕阳晚照，河中调皮的微波已将灿烂的晚霞揉碎，金光闪闪，令人目不暇接。水中的残荷如一位老者，带着满脸的沧桑，静静地伫立着，面对如此美景心中已无波澜，显得那般从容安定。

冬季的河面虽有几分萧瑟，但也让人感到几分厚重。几枚落叶在寒风中贴着冰面飞舞，岸边的芦苇已枯黄，在寒风中发出沙沙哀鸣，似乎在诉说着曾经短暂的一生。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到了三九天，河面宛如一面镜子在阳光下闪着白光。众多孩子在冰面上，有的在抽陀螺，有的在滑冰，欢声笑语在小河之上飘荡，尽管小脸冻得通红，却没有一人嫌冷，用袖子擦擦鼻涕，玩得热火朝天，其乐无穷。

家乡的小河，它不只是一道美丽的风景，更是我心中永远的牵挂。它承载着我的童年欢乐与回忆，见证了家乡的变迁与发展。无论我走到哪里，那条小河都会在我的心中流淌，让我在喧嚣的世界中寻得一份宁静与慰藉。

时光流转，岁月更迭，家乡的小河依然静静地流淌着，用它那温柔的怀抱，呵护着家乡的每一寸土地，也温暖着每一个家乡人的心灵。

作者简介：李培勇，临邑人。1988年参加工作，街道广播站职工，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