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胡瑞祥:地瓜情



地 瓜 情

胡瑞祥

地瓜的学名,应该称之为红薯。但是,因为地域不同,地瓜还有许许多多的别称。比如:甘薯、红山药、金薯、白薯、玉枕、红苕、山芋、地蛋等等。在江南,人们称红薯为番薯或番茹。有记载证实,那是为了纪念先人们当年冒着极大风险,在殖民者的严密封锁下,凭着中国人的大智大勇,硬是在西洋人眼皮子底下,从东南亚带回来种苗,地瓜从此得以在中国江南大地上落地生根。据说,乾隆皇帝下江南时,才第一次品尝到这民间的美味。他了解到,此物不但易成活,而且产量高,可助民间抗饥度荒,遂决定在江北也渐次推种。鲁西北这一带,还给红薯起了个特别接地气的称呼,“山油”。之所以称其为“山油”,也许是方言所至,也许是因为人们发现,当蒸熟的地瓜放凉了以后,会在它的周边凝结成如膏似脂、甜如蜜甘如饴的奶白色油状物,所以称它为“山油”。冬春季节,农家孩子手里少了可玩耍的东西,家人们会从窨子里捡出几块儿不成器的地瓜,放在锅里熬煮,待地瓜煮烂乎了,用笊篱把地瓜捞出来,然后把剩下的地瓜水接着熬,汤水就会渐渐变得粘稠,趁热把这稠汁倒在碗里晾凉了,用筷子一搅,稠稠的像是黏粥了,就能给孩子们用小木棍粘上一团缠着玩儿了。这个东西就叫缠糖。它既可给孩子当玩具又可以随时入口解馋。

上世纪50年代初,农家要想种地瓜,得自己选留一些地瓜做母子,到初春时节在自家炕头上育苗。也可以到集市上购买秧苗。有一天,中午放学时正赶上散集,有一个卖地瓜秧子的,把剩在筐里的泥土烂叶倾倒在路边,我发现泥土里好像还有一两棵秧苗,急忙跑过去,把这两颗秧苗从这些垃圾中捡出来,一边手捧着秧苗往家跑,一脸兴奋地吟诵着刚学到的诗歌:“昼出耘田夜绩麻,乡村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荫学种瓜。”来到家中,我用铲子把它种到土里,每天浇水,看着它慢慢地长出新叶,秧子也越来越长了。等到下霜以后,家人们去刨地瓜回来,我也让父亲和哥哥帮我把地瓜刨出来共享。他们兴致勃勃地拿来铁锨,挖到一尺多深了,也没有挖到地瓜,只挖出两条手指粗的地瓜鞭。

几百年以来,农家就是这样年复一年的自己繁殖秧苗,地瓜品种严重退化,秧子疯长,地瓜的产量却越来越低。为了提高产量,农民得冒着酷暑去地瓜地里一边翻秧子,一边用力摔打秧子,以防止秧子生长过旺,影响地瓜收成。直到下霜了,人们才舍得割秧子刨地瓜,再小心地用篮子运到窨子里,码到铺着干沙土的秫秸把子上。就是这么小心翼翼地侍候着,不少地瓜还是被传染上黑斑病,很容易腐烂变质。

在党和人民政府的关怀下,到了上世纪50年代的中期,农业科学家成功地培育出了称之为“胜利百号”的地瓜新品种,并很快在全国推广开来。这“胜利百号”,具有易成活、秧子短、块茎大、能密植、产量高的特点。地瓜单株可产七八斤甚至十几斤。而且地瓜含淀粉量高,可切片干储,也可制成淀粉做粉条,还可以酿酒。

上世纪50年代末的秋冬季,父亲每天给我书包里放3块地瓜,当作一天的口粮,供我往返12公里上学。就是这每天3块地瓜,帮我完成了初中一年级第一学期,累计达1500公里的行程和学业。正是从那时候起,养成了我大步快走的习惯。

在上世纪80年代以前,不管你是城里人还是农村人,地瓜及其衍生品,都是人们每天必备的重要食物。

随着时代的变迁,在不知不觉中,地瓜在人们生活中的地位,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胜利百号”大地瓜,已经变成了老一代人的记忆。那种吃“胜利百号”时被噎着的窘态,也成了老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70多年来,地瓜予我可谓情深义长。因此,每到秋冬季节,如果家里见不到地瓜,心里就觉得空落落地。前些年,我重点买又甜又面又有栗子香味儿的“北京红”。这两年学会网购了,诸如海南澄迈的富硒地瓜,广西的紫薯,陕西的板栗地瓜,唐山蜜薯,胶东烟薯,四川白薯等诸多品种,我都要购买一些品尝。有时,我会把每个地方的地瓜都蒸上一两块儿,放在盘子里,轮番品尝。一边细品着风味各异的地瓜,一边想象着各地的风光。我好像感受到了海南的旖旎,广西的秀丽,陕西的粗犷,燕赵的壮美,山东的沉稳。

地瓜,它虽然不再是我生活的必须品,却是丰富我人生、记忆和餐饮的绚丽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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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审核|冯光华  终审|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