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城之“武”

▢李宽云

在辽阔的国土上，有些地名既带有历史变迁的印迹，又充分展现了本地的民俗风情。武城即属此类。

武城之“武”与自然环境有关。

武城，春秋时期属晋国，战国时期属赵国，东与齐国接壤，北与燕国为邻，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当时战争频发，为了防御强邻的进攻，晋、赵在这里修筑城池，设卫屯兵，称为“武备之城”，“武城”之名由此诞生。

多年来，武城深受黄河的影响。众所周知，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但也是一条害河。据历史记载，黄河曾四次流经武城，肥水沃土养育了当地人民，但肆意泛滥又危害深广。武城人民在与大自然的抗争中，因势利导，趋利避害，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武城受运河的影响也很大。隋朝大运河和元朝开通的京杭大运河都在武城流过，航运兼灌溉之利让沿河居民受益良多。但在强者为王的封建时代，“船帮”经常到附近村里豪取强夺、为非作歹。沿河乡民为了保家护村，纷纷习学武艺，时间一长，形成了武术流派，其中南屯的“武子拳”最为有名，高手也多。相传，当年有几位清廷大内高手南下运河，到南屯挑衅，结果被打得仓皇逃窜。经此一战，沿河习武之风越发浓厚。古话说：“穷文富武。”所以武城人尚武也得益于沿河居民生活富裕，于是绵延不绝。如今，武城的“武子拳”和“短打拳”均列入“德州市非遗名录”。

武城之“武”也和人文环境有关。

武城位于冀鲁交界处，礼仪之邦与慷慨悲歌的碰撞交织，铸就了当地人的忠魂烈魄、侠肝义胆。

东汉时期，武城出了个赵苞，其从兄是宦官赵忠，系祸国殃民的十常侍之一，他深以为耻，不与往来。他任辽西太守时，遣人接取母亲及妻子，不料被鲜卑劫为人质，进攻辽西。赵苞事母至孝，难以抉择，其母大义凛然道：“人各有命，何得相顾？”赵苞挥泪率军冲入敌阵，击败鲜卑军，但母、妻皆遇害。他葬母事毕，呕血而死。灵帝封其为鄃侯。隋朝的窦建德既是一方农民首领，也是冲锋陷阵的勇将。他体恤百姓，勤于政务，厉行节俭。在武城漳南镇，曾遗有窦建德的“点将台”，冀鲁多地建有夏王庙以示缅怀。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驻守滦州的武城军官王金铭在北方首倡起义，为民主革命成功立下功绩，被诱捕后慷慨陈词，视死如归，威武不屈。

抗日战争时期，武城是八路军活跃的地区，“四·二九”反扫荡的激战地点就在当时武城运河西岸的霍庄一带；当时隶属武城县的十二里庄“运河中学”，仅在1945年至1949年就输送了600名战士和干部。从武城走出的民族英雄节振国，抗日军长李海青，13岁参军、3次冲上上甘岭的高秀章，是武城热血儿女的杰出代表，值得一提的是，这三人都会武术，尤其是节振国，民间艺人常说他会飞檐走壁，他唯一的一张照片，是参加武术队的合影。

武城之“武”，军人据之不足为奇，文人据之则不同凡响。

东汉末年，魏王曹操有个谋士叫崔琰，系武城人。匈奴来使求见魏王，曹操认为自己“形陋不足以畏人”，不及崔琰“声姿高畅”，就让崔琰代为接见，他充当侍卫观摩。唐朝时，武城出了个诗人名叫张祜，一介文人却崇尚侠义，时常扶危济困，尤其遇到英雄落魄、壮士蒙难，往往倾囊相赠，颇有“及时雨”之声望。

在革命战争年代，武城更不乏弃笔从戎之士。1937年“七七事变”后，正在济南上高中的郭鲁，毅然参加了抗日第一支队，并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枣强县抗日民主政府县长、冀南运东专署专员等职务，身经百战。长篇小说《平原枪声》的主人公马英，就是以他为原型。同一时期，武城的另一位中学生戚烽，不仅自己投身革命，还动员在旧政府任职的父亲戚夯，在敌后携手组建了武城第一支共产党抗日武装，戚夯任营长，戚锋任基干连指导员。1942年12月，戚烽率部在武城水坡村与数倍敌伪激战，为掩护战友突围壮烈牺牲，年仅21岁。戚夯此后担任武城县抗日民主政府代县长。1948年奉调邯馆铁路局，遭国民党反动派突袭英勇牺牲。

武城之“武”，体现在女子身上，更彰显气节不凡。

战国时，武城有位罗氏女，婚后不久丈夫秋胡便被征召入伍，十年间杳无音信。罗氏艰辛持家，侍婆至孝。一日在园中采桑，有一男子鲜衣怒马，借问路以重金挑逗。罗氏正色告诫，羞愤回家，却见鲜衣男竟是丈夫衣锦还乡。罗氏斥骂丈夫身为高官却寡廉鲜耻，誓不共枕，怒投门外蔡河而死。后人怜其刚烈，立碑纪念。此事见载汉代刘向所著《列女传》，传统戏剧《桑园会》即取材于此，只是末尾演绎为夫妻和好。罗氏墓碑位于武城运河西岸宋家庄，1964年划归河北故城时，残碑尚存。

据古典小说《隋唐演义》和民间传说，隋朝后期，武城有一位侠女窦线娘。她是窦建德的爱女，自幼随父习武。冲锋陷阵，武艺韬略胜过男儿，一手弹丸百发百中。她还训练了300余名女兵，窦建德每出师，线娘就领一军为后队，常常出奇制胜。唐初安定后，她与罗成结为夫妻，相夫教子，是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女性豪杰。

明代武城祝官屯村有位孙姓妇女，新婚不久丈夫即被抓丁，杳无音信。她为照料婆母和妹子，誓不改嫁。婆母去世后，妹子为陪伴嫂子也不出嫁。某日夜晚，一歹徒持刀入室逼奸，妇女为保护妹子，与歹徒殊死搏斗，被砍死。妹子痛不欲生，持剪刀刺胸自尽。乡人怜其二人贞洁刚烈，合葬一墓，称之“姑嫂坟”，世代祭扫。

在腥风血雨的抗战时期，经过党的宣传教育，有很多女性挣脱了封建桎梏，树立了家国情怀，勇敢地投身到革命工作中，下面这首《我要参军》的民间歌谣，就展现了武城优秀女性柔情中的坚定意志。

一呀一更里呀，月亮没露面。

姑娘我在房中暗自打算盘，真是为了难。

有心去参军啊，爹娘要留拦。

参军的女子赛过男子汉，

爹娘啊，千万别留拦。

二呀二更里呀，月亮在正东。

千万个姐妹住在军营中，个个是英雄。

不怕大炮轰呀，不怕枪子崩！

俺也想做个女英雄啊，你看多光荣。

三呀三更里呀，月亮挂当空。

越思越想做个自由人，就得去斗争。

可恨日本兵呀，扰乱同胞心，

到处烧杀又奸淫，这气真难忍。

四呀四更里呀，月亮转正西。

一双爹娘睡得沉沉的，姑娘我心欢喜。

穿上我的衣呀，拿着一兜米。

再看一下爹和娘，含泪暂分离。

五呀五更里呀，月儿渐渐落。

才走了十里脚板就磨破，疼痛也忍着。

走过几个村呀，蹚过几道河。

参军为了救中国，受罪也快活。

作者简介：李宽云，武城人。退休前曾任古贝春集团有限公司文化总监，高级企业文化师职称。中国楹联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协会员，齐鲁文化之星。已发表文学作品数百篇，出版文学作品集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