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苑希磊:母亲(外二首)



母  亲

苑希磊

我是她儿子

是她的情人,是她其中的一块耻骨

是她血管里养活的一头

温顺小兽

我是她年老色衰后的

另一个自己


这个瘦巴巴的女人

用她贫瘠的腹部,给这个世界

一个鲜活的生命。并用

她干涸的乳房,让我停止哭声


她有全世界的洪流与波浪

她有阳光的四季。蒲公英一样

她用风将我吹离

一所老房子拴住了她一生的距离

打磨了她分明的棱角


我该怎样来描述她的过去

与那些盐巴凝结的微苦

阳光明媚,温暖被我穿着

我是她的。是她长长短短的一生

我是她的儿子

我是她的信徒


遗  传

你的扁指甲给了我

你的抬头纹给了我

你粗糙的皮肤给了我

矮个子,沉默寡言

你的宽骨架,大脸庞都给了我

我一度憎恶自己

我的埋怨,叛逆,暴躁

伴随了整个少年时期

我们交流很少,少到如今

习惯了彼此尴尬地坐着

我甚至怀疑我们不是父子,只是

两株长得比较像的树而已

这些年,起风时我学着“唰唰——”

学着轻轻侧身,借助根须学拥抱

父亲,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爱上了这样的自己,却从没有

对你提起过一次


一棵枣树

老房子里什么都没了

除了一棵枣树无法移动的根须

我们搬到别处二十年

它的枝干时常伸到梦里来

梦里的我啊,还是调皮,从枝干上摘枣子

虽然梦里不知啥滋味,但心里甜

故土的植物都是有灵性的

想你时,它不动声色。只有秋风

才会拆穿它的心思。一树火红的枣子

都因思念而红的锃亮,饱满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谁又采摘过它

为你而熟透的琼浆

后来,房子因年久失修倒在了时光中

老房子,就成了一个概念

我的童年也成了概念里不可还原的部分

如今母亲头发花白,也会提起

我们在老房子里的一些往事,讲着讲着

就陷入长久的沉默

在万亩枣园,我见到太多枣树,可没有一株

像故乡院子里的那棵酸枣树。像它那样

二十年了,还伸到我的梦里

接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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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审核|冯光华  终审|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