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鲁秀丽:忆母亲二三事



忆母亲二三事

鲁秀丽


母亲的织布机,在我的记忆里一直很鲜活。母亲年轻时,在村里街坊邻居眼中是个心灵手巧之人,不仅能劳作地里庄稼,还会剪纸、裁剪缝衣、纳鞋底子等针线活,纺线织布也是婶子、大娘、妯娌们公认的能人。从我记事开始,每年开春和冬闲时节,家里那台织布机就从未停歇过。



“咣当,咣当”,“咔嗒,咔嗒”………母亲一双灵巧的手,在织布机上不停地穿梭,一寸寸,一尺尺,一丈丈,冬棉夏单,小时候都是穿着母亲织的土棉布衣,又保暖又熨帖。在那个艰苦的年代,织布是一件费时费力又费脑筋的活儿。每天晚上,在昏黄的油灯下,母亲将弹好的棉花,搓成棉剂子,随着纺车“吱哑、吱哑”的旋转,手里便扯出一缕缕棉线,纺成一个个圆鼓鼓的棉穗子。晚上我伴着纺车“嗡嗡”的声音进入梦乡,醒来时,依然看到母亲油灯下纺线的剪影。那悠长的棉线,在母亲的手里源源不断地往外拉,怎么拉也拉不完。一根一根的棉线缠绕到棉锭子上,等天亮的时候,母亲面前的线筐里就有了一大堆白白胖胖的线娃娃了。小时候放学临近家门时,织布的声音清脆悦耳,远远听见,我就知道母亲在家,一进门就有现成的饭吃,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娘,您还记得老家的这台石磨吗?它静立在院子的角落,我想,不管是岁月遗忘了它,还是时代遗弃了它,唯有您不可能忘却它!儿时,天还不亮,木窗外面“霍霍”地推磨声碾进了香甜的梦里,我从炕上起来的时候,您已磨好了一瓦盆的棒子面或是一簸箕的地瓜干子面,您从来不叫我推磨,怕小孩子转不了几圈就会头晕。您总是一个人来推磨,磨棍顶在您的腰腹上,上半身子前伸,两腿一前一后使着全力推动着沉重的磨盘,一圈一圈一只手还要不停地往磨眼里续着棒粒子,脚下的一圈磨沟被您踩的结实而又光滑。就是这台石磨,磨碎了您的青春,也磨深了您的年轮。

娘啊,您还记得这风箱吗?这是50多年前您每天都要拉动的风箱,风箱的把手因您日久地摩擦而有些凹陷,但这把手却是光亮如漆,是您的手每天无数次地紧握让它产生了自然的光泽。也许您想不起来了,冬天我喜欢像猫一样趴在您腿上看您烧火做饭,您屈膝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一推一拉不紧不慢地拉着风箱,时不时地往灶膛里续一把柴禾,随着风箱拉动起来的“呱嗒、呱嗒”的声响,灶里的火越烧越旺,火舌欢快地窜出灶口烘烤着我的脸,我感到了从心底暖暖的幸福,烧完了火,您会拿一个地瓜埋进散发着火星的草灰里,要不多久就闻到扑鼻的地瓜香甜溢出来,您从灰烬里扒拉出来熟透了的地瓜,这是我小时候吃过的最美味的美食。

娘,这只用小玻璃瓶自制的煤油灯,您一定不会忘记吧。我上小学的时候,晚上温习功课就在这盏如豆的灯火下,您呢,在一边陪着我,就着这微弱的灯光做着针线活,纳鞋底,缝补衣裳,总不见您有空闲的时候。写完作业我会在一边看您穿针走线,先拿针锥在鞋底上扎一个眼,然后用粗针穿引过细细的麻绳,一扎一穿,就是这两个动作反复着进行,一只鞋底要密密麻麻地纳满针脚,您动作娴熟,尤其穿线时,您的手臂高高地扬起,姿态是如此的优美。

小时候,时常在半夜被一种“嗡嗡”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摇醒,煤油灯下,您还在不知疲倦地纺着棉花。您右手不停地摇转着纺车,左手牵拽着纺出来的细细长长的棉线,笸箩筐里已堆满了白花花的线穗子。娘啊,您忘记了时间,还是您根本不知道疲累?

今生我的母亲为了照顾老人、抚养孩子,支持父亲的工作受了太多的累,吃了太多的苦,用羸弱的双肩撑起一片天,为我们遮挡风雨,愿来世我可以做您老手里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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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李玉友

审核 | 冯光华 终审 | 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