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读书 | 《血砺忠诚》(连载):“娃娃司令”订交抗日县长

血砺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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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挥斥博弈忙

“娃娃司令”订交抗日县长

萧华与牟宜之的正式会晤确实不是一件随便之事。

初来乍到,萧华既不清楚牟宜之的政治倾向,也不了解他的为人,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贸然会晤一位国民党的县长。而先于他到来的曾国华、孙继先等人对牟宜之也是一知半解。大家只知道他是山东日照人,中学读书时曾参加共产主义青年团,他有个姨夫是国民党元老丁惟汾,正是因为这层关系,牟宜之才被山东省政府主席沈鸿烈委任为乐陵县县长。如此看来,牟宜之应属于沈鸿烈的人。但从牟宜之在乐陵的作为看,他又不一味唯沈鸿烈马首是瞻,办事公正廉明,积极支持抗日事业。我方从他的秘书王亦山那里得到的信息也颇值玩味。牟宜之一到任,就对王约法三章:一、不承认国民党政府是自己的上级;二、乐陵县征收的钱粮,一分一两也不给国民党;三、接受共产党、八路军的领导。从这些情况判断,牟宜之又是靠近共产党的。

萧华进一步了解到牟宜之惩办恶霸、剿抚土匪、参与守城抗击刘景良等行动,觉得这是一个进步倾向鲜明又带着神秘色彩的人,非常有必要将其紧密团结在抗日统一战线的旗帜下。

此时萧华得到一个确切的情报:移驻惠民的山东省政府主席沈鸿烈准备跟河北省政府主席鹿钟麟联手实施“冀鲁联防”,妄图把八路军挺纵赶出冀鲁边区,“收复”他们拱手让给日军而被八路军收复的土地。

沈鸿烈是清末的留日生,读的是海军军校,归国后成为张作霖和张学良的心腹,创办了东北海军。后被蒋介石倚重,任命为青岛市市长。“七七事变”后,他坚决执行蒋介石的“焦土抗战”政策,炸毁了青岛多家日商工厂,算是立了大功。蒋介石以临阵脱逃之罪枪毙韩复榘之后,自然而然想到了他,委任他为山东省政府主席,命他在敌后领导国民党军抗战,同时与共产党周旋。沈鸿烈眼见冀鲁边的共产党势力越来越大,再不敢有小觑之心,而更叫他头疼的是挺进纵队活动的区域处于山东、河北交界处,进退两易,回旋从容,比水中的泥鳅还难抓!看来不想出个高妙之策是奈何不了萧华的。他的对策就是与河北省政府主席鹿钟麟联动制共,山东方面用软的办法将挺纵赶出鲁北,河北方面用硬的手段吃掉或挤走挺纵在津南的部队。“软硬兼施,南北夹击,不怕你萧华诡计多端,定叫你在劫难逃。”沈鸿烈对自己这步棋颇为得意,也正中鹿钟麟的下怀。鹿钟麟同样对挺纵在津南的快速发展倍感压力,蒋介石发来的电报措辞严厉,着令他务必谨慎对待,不可有一丝一毫的麻痹大意。沈鸿烈适逢其时递过来的“橄榄枝”青枝绿叶,令鹿钟麟喜不自禁。二人一拍即合。

萧华立刻意识到了沈、鹿阴谋的严重性,召集众人开了个“诸葛亮会”:“挺进纵队立足未稳,这两个反共最起劲的省主席就想对我们痛下杀手,不用说我们在军事力量上处于弱势。不过,我们也有自己的优势,而且这个优势是他们无可比拟的,那就是目前国内全民抗战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他们的‘冀鲁联防’只能偷偷摸摸地搞,羞羞答答地搞。我们占有道义上、舆论上的优势,所以不用怕他们动手动脚。因此对沈鸿烈,一不能怕,二不能软,三还不能和他硬拼。”

符竹庭插进一句话:“司令员把三条路都堵死了,我们还能往哪儿走啊?”

萧华一笑:“和他扯皮条,打嘴仗。即使是老蒋,眼下也不敢赤裸裸地反共,只能唱着抗日的高调,暗地里搞点小动作。沈鸿烈、鹿钟麟耍的鬼把戏,上不得台面,所以他们总想躲躲藏藏,我们就干脆把他们拽到明处来,和他们不动刀枪动脑子。我们从大老远来到冀鲁边,就不信他们还能把我们挤出去!”

众议纷纷,一致认为:“他们准备对挺纵软硬兼施、南北夹击,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他个以软对软、以硬碰硬,南则跟沈鸿烈斗智,北则跟鹿钟麟斗勇。”

萧华说:“乐陵是冀鲁边根据地的中心,是边区党、政、军领导机关的所在地,必然会成为我们与沈鸿烈斗争的焦点。所以,在跟沈鸿烈即将开始的斗争中,牟宜之的态度至关重要,能够争取他跟我们站在同一战线上事关大局成败。”

会后,萧华安排周贯五先去接触一下牟宜之,实地探探他的思想动向,相机做好统战工作。

应该说,中共对于牟宜之的争取工作从他到任起就未停止过。从目前的资料看,比较早地接触牟宜之的人应该是永兴支队政委李宽和,再后来还有挺纵民运部部长兼统战部部长刘贤权、挺纵政治部主任符竹庭等。这里发生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每个人去拜访牟宜之的情形多有雷同之处,有的甚至所闻牟宜之的“吟诗”也是一样。似乎这些当事人的回忆录都是依照一个“蓝本”写的,因此才多有撞车之处。问题来了:谁的文章才是原创呢?《国士——牟宜之传》写的是“刘贤权访牟”,《萧华传》和《艰苦奋战的冀鲁边》写的是“周贯五访牟”,而李宽和在《先遣支队挺进冀鲁边区的回忆》中也有拜访牟宜之的详细记述。所以,乐陵当地的史志对此只用一句话一带而过:“萧华等领导同志曾多次和牟宜之促膝谈心,使牟的思想觉悟有了很大提高。”这倒是个稳妥的处理办法。

第二天,周贯五走进了乐陵文庙的大院,穿过两侧松柏挺拔、花木掩映的青砖路到了牟宜之办公的东花厅。牟宜之闻讯迎出门来,握手寒暄,让进房里分宾主落座。他亲自沏上两杯茉莉花茶,浓郁的茶香随即飘散而开。

周贯五说:“久闻牟县长治县有方,深得民心,被乐陵百姓称颂为‘牟青天’,令人敬佩。”

牟宜之哈哈大笑:“惭愧惭愧!跟贵军杀敌保国的事情相比,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而已。”

周贯五说:“我受萧司令员之托,特来拜访牟县长,想听听您对今后时局的真知灼见。”

牟宜之说:“岂敢岂敢!贵党人人精干,何劳我一介粗人饶舌?我倒想听听周先生的看法。”

周贯五说:“兄弟阋于墙,共御其辱,国难当头,国共两党唯有同心勠力,共克时艰,才能将日寇早日驱出国门。”

牟宜之叹了口气:“唉——贵军处处从抗日大局出发,同县政府通力合作,给了本人诸多方便,兄弟不胜感激。只是、只是……”说到这里,牟宜之语涩了,似有难言之隐,“只是恐怕我这县长干不了多久了。”

周贯五一惊:“牟县长这话从何说起?”

牟宜之吹吹杯里的浮沫,呷一口茶,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周贯五看。原来是沈鸿烈的手书。

……务必统一军令政令于国民政府,必须独揽党、政、军三权,一切事务不容共产党、八路军插手;要尽最大可能束缚他们活动,限制他们发展,处处事事予他们以掣肘、刁难,尤其在军饷、粮食、服装上不予供应。同时也不许他们建立政府向百姓征收派粮派款。总而言之,务必使共党、八路军无法存身……你舅是吾党当今元老、中央委员,他们非但不敢动你一根毫毛,即使有丝毫的捣乱或不服从举动,哪怕稍稍地阻碍你政令、军令的施行,谅他们也不敢,否则我们可以通电全国,给他们以破坏政令、军令统一,破坏抗战的罪名……

周贯五看完信,怒火中烧,强抑着不平之气把信递还牟宜之,问道:“不知牟县长如何处置?”

牟宜之满面愁容:“我若按照沈主席的意思去做,良心不安,但若拂逆了他的旨意,那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周贯五“啪”一拍桌子:“岂有此理!如今国难当头,一个省主席不思如何抗敌安民,却打着消灭友军的歪主意,岂止是尸位素餐,简直是祸国殃民!”

牟宜之也被感染了,怒气勃然:“国之蠹虫,民之大贼,莫甚于此!”他急躁地在屋里踱着步,眼里似乎能喷出火来:“我去年隐居乡里的时候,常吟诵古人的《颂柏》一诗:‘盘根错节几冰霜,古柏亭亭立夕阳。万壑风涛秋入韵,千年琥珀夜腾芒。非支大厦材难用,不出深山寿更长。毕竟天家栋梁器,何容久卧白云乡。’总觉得自己空怀壮志,只恨无施展之地,没想到现在竟连当个区区七品县令都如此之难!实在是人心叵测、世事维艰啊!”

“那牟县长下一步作何打算呢?”

“是啊,我今日为此事颇为踌躇,想实在不行,只好挂靴归去,闭上眼睛做个浪迹天涯的闲人。总不能看着日寇横行霸道,再做出亲痛仇快之事来。”

周贯五微微一笑:“牟县长,这未免有些消极了。你离开乐陵,个人丢官事小,影响抗日大局事大。你走之后,当局必定另外选派他人,此人也必定会按沈主席意志行事,岂不是要让他涂炭一方吗?岂不是要葬送乐陵已有的抗日形势吗?你于心何忍?不知先生是否想过这些。古语云: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你牟先生有仁有义有才,当前正是报效国家之时,怎能做任人摆布的木偶?大丈夫顶天立地,只要上对得起苍天,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干一番事业,何必怕宵小们群起而攻之!古人说虽千万人吾往矣,何况牟县长还有千千万万百姓的支持呢!”

一番话说得牟宜之热血沸腾,他紧紧攥住周贯五的手说:“谢谢周先生金玉之言,兄弟受教了。我当铭记于心,为抗战事业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随后,周贯五告辞返回,向萧华详细汇报了谈话内容。两人分析了牟宜之的复杂心理,认为他识民族之大义,顾抗战救国之大局,进步性是其主流。但他身处国民党官场,难免沾染上一些官场习气,在激烈的斗争旋涡里患得患失,不知何去何从。只要做好工作,使牟宜之摆脱沈鸿烈的控制,与我党进行合作,共同抗日,是完全可能的。

其后不久,萧华只带一名警卫员,前往拜访牟宜之。

牟宜之想不到萧华会亲自来访,打躬道:“萧司令员来前怎么不打个招呼,有失远迎。”

萧华哈哈大笑:“牟县长,你太客气了,来看看朋友,还用得着兴师动众吗?”

一句话拉近了两人的关系,牟宜之说:“牟某人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萧司令员的平易近人,倒很合我的胃口哩。”

两人边说边步入花厅。

萧华说:“听贯五同志说,你现在思想压力不小,既想继续干这个抗日县长,又怕得罪了沈鸿烈主席。”

牟宜之面有窘色:“实不相瞒,鄙人确实正处于左右为难之地。前者周先生一番开导,已经稍微开了开窍儿,但还有一些顾虑。”

萧华说:“牟县长早有以身许国之志,你可是许的一家一姓之国?”

牟宜之答道:“非也,我所许之国必是天下。”

萧华说:“然也。既然如此,牟县长又何必听命于一人,而不听命于天下人呢?”

牟宜之恍然一惊:“萧司令员所言极是。”

萧华接着说道:“眼下正是报国效民之时,牟县长可不要被沈鸿烈的一番言语轻易夺走一腔热血啊!”

牟宜之轻轻颔首。

萧华又道:“听闻牟县长在‘九一八事变’后曾赋诗一首,寄托壮怀,可否一闻?”

牟宜之轻哦一声,随即吟道——

雁影横秋豆荚黄,辽东消息断人肠。

廷犹舞鹤卫允灭,羊不补牢宋必亡。

将伯狂呼徒缪策,隐忧无计掩萧墙。

神州哪许陆沉了,投笔从戎事国殇。

萧华赞道:“好诗!尤其结尾两句,非我中华热血男儿不能道的!”

牟宜之谦逊道:“孔夫子面前掉书袋,献丑了。”

萧华一笑,道:“如今神州陆沉,听说牟县长有意做那闲云野鹤,优游林泉?”

“惭愧啊!今日萧司令员句句都说在我的痛处,谁是谁非,何去何从,我心中已经明了。”牟宜之的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从今往后,我牟宜之如做出对不住共产党、八路军的事,枉为人,羞为官!”

萧华笑道:“我也真舍不得你走,还想找机会向牟先生讨教一下诗艺,听说你箧中佳作不少,还望赐赏。”

牟宜之闻言,哈哈一笑:“萧司令员文采风流,牟某人也早有耳闻,改日饮酒斗诗,愿聆惠教。”

此后两人过从甚密,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挺纵初到,处处用钱,牟宜之将县政府掌握的800元大洋交给了萧华。在当时这可是相当大的一笔款项,无怪乎多年后,牟宜之还跟萧华开玩笑:“别忘了你揭不开锅时,是谁给了你800块大洋!”新中国成立后曾任空军副司令员的王定烈将军对萧华与牟宜之的合作有这样一段回忆:

他积极争取国民党乐陵县县长牟宜之,不久,二人成了肝胆相照的朋友……他和牟宜之县长商定了一系列治县、安民的政策,以县政府的名义,贴出布告,力求深入民心。

这年秋天,牟宜之向萧华提出了入党的要求,很快获得了冀鲁边区党委的通过,由李启华、李宽和作为他的入党介绍人。但是,考虑到有利于他今后做统战工作,便把他作为“特别党员”,在党内不公开其党员身份。

萧华把牟宜之的表现汇报给了党中央和八路军总部。周恩来和罗荣桓对牟宜之在乐陵的作为均作了高度评价。周恩来说:“倘若在抗日战争伊始,中国有十个牟宜之这样举一县之人、财、物力投身革命的县长,就会极大促进抗战事业的发展,使抗战全局有所改观。”

这天,萧华做出了一个决定,引发了位于乐陵城北关村王宅里的挺纵司令部的一场轩然大波,挺纵领导人众口一词地反对,连牟宜之听说后,也急火火地跑来劝阻。萧华只是笑吟吟地摇摇头……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决定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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