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珠小珠落玉盘
——读于琇荣的《空镜子》
□张庆杰
明月再一次挂在窗前，她看看我，我也瞅瞅她，忽然觉得在这段死寂的日子里，缺失了什么。心中空落落的，究竟丢失了什么，自己一时也说不上来。
一直以来，我像个拒绝长大的孩子，固执地把自己的脚步停在春天的草芽上，生命稚嫩，干净，清新。拒绝生活的扬灰与飞尘近身。写到这儿，不禁莞尔一笑，笑自己的肤浅，年近半百，双鬓染霜，何来这样的痴人说梦？
七月的天气越来越燥热了，一颗浮躁不安的心，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读了琇荣妹妹的一篇文章《空镜子》，蓦然眼前一亮，像一颗火种，点燃了我内心的激情。有了一种想表达，想写篇评论的冲动，有了一股一吐为快的劲头儿。
如果说一篇文章写得精彩，一般都会形容一句“栩栩如生，扣人心弦”，可当我翻开《当代文学》，第一次读到琇荣妹妹写的《空镜子》这篇文章时，简直被她文字所散发出来的独特气息惊艳到了。很久没读到这样的文章了，新奇的就像沙漠里窜出来的一股清流，又似久历风雨阳光的成熟麦穗，每粒都圆滚滚的吐着麦香。一行行起伏着生命的鲜活与厚重。
首先，《空镜子》这篇文章直袭读者内心的是她曼妙奇特的文字美。
“她必须赶在离婚之前结婚”，这一句脱颖而出的话语， 作为精彩的开篇，迎头就给人蒙上一脑袋雾水，就像一个很深的“陷阱”，让读者刚看一眼就整个人陷了进去，甚至来不及考虑、呼吸和惊叫。离婚这个词，很扎眼地跳到了结婚的前面，打破了常规的次序，令读者猝不提防，内心所想哗啦倾倒一片，一顿珠玉乱蹦，玉石脆响满怀。
这种耐人寻味的倒置布局，足以一下激发出读者的猎奇心和一睹为快的兴致。脑子一下蹦出来了十万个为什么。就像冒险攀登者，随身携带的飞爪，牢牢地抓住了读者的眼神和飘忽不定的心。
“这种累，不是来自身体，而是穿越时间的疏离感和刻意保持热情滋生的疲劳感。眼见人影消失在二楼扶梯，她就像一颗遗落的谷粒被收进仓一样，心顿时落了地。”这些生动形象描述，行云流水般从她的笔尖涌出来，自然的就像春天长出的小草，生动的就像三月盛放的桃花，被微风一吹，在你的眼前轻轻晃动。
其次，她运笔的思路，总是给人带来出乎意料的境界。峰回路转，闪出柳暗花明的美景。
“她转身，对躺在床上的自己毫不介意，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径直走向洗手间，仿佛床上那自己就是个物件，刚好扔到枕头上而已。”
瞧，写得多轻松？那个千丝万缕，血脉相连的自己，竟然成了刚好扔在枕头上的物件，好像梦幻中的自己和现实中的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叙述的角度完全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冷眼相看。这些柔软细腻的语言，就像极具中国特色的七彩丝绸一样，光滑，亮丽，飘逸，把中华几千年文字的某些精华，有意无意间双手捧了出来，送到了读者面前。
《空镜子》，梦幻般的语言，连呼吸都带着一层薄雾一样轻纱。飞舞飘摇中，令人置身朦胧欲仙的感觉。一粒粒文字镶嵌其间，精致的就像贵妇头上闪亮漂亮的发饰，以及袖口刺绣的花边，处处都带着别致的美。读她的文章，随处都能听到珠子落在玉盘上清脆的叮当声。
其三，运用通篇的比喻之美，强大的心理描写做铺垫，以及细如发丝的画面感，衬托出人物鲜明的色彩。
她形容马络的局促：他笔直地坐着，僵硬的就像出土秦俑；写马络的倦怠惶恐，如同一场艰难的狩猎结束，忽然失去猎物的空茫，让他无所适从；她描述马络的脸色，像灰色衬衫一样晦暗……
在这篇文章里，这样生动贴切的比喻，数不胜数，她把两个毫无关联的事物，很自然地连在一起，就像顺手拈来一样。同时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物也生动形象地跃然纸上。
“艾莉蜷缩在座椅上，眼皮一耷，把一切阻挡在意识之外，她睡着了。仿佛在梦里，有一只厚实的大手轻抚过她的头发、脸颊。她有种从没有过的安全感，就像自己走了很久的路，脚深深根植于大地，自然、思想、意识被泥土埋葬又重新萌生出崭新的嫩芽。她被温暖紧紧裹在怀里，漂浮二十五年的心终于落了地，她梦呓着沉睡过去”，这段文字通过大段的想象，表达了主人公对美好生活的渴望。而又在它面前远远地观察着，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怯步徘徊，一个如履薄冰的小人物的思想意识展现在我们面前。很多人写文章，都会用到比喻这个常见的手法，而本篇作者的文笔独到之处就是让你感觉不到她一点点的比喻的想法，而是像东风徐来一样舒服，不着痕迹。她的这些文字就像本该长在主人公艾利和马络的举手投足之中，分明就是艾利、马络呼吸和生命的一部分。
她文字独特的色彩，就像万绿丛中的一点红；一行行或蓬勃或苍凉的句子，就像一条条滑溜溜的泥鳅，在现实与梦境中自由穿梭。每粒文字，都饱蘸生命的光泽，不由让人联想到唐朝大诗人白居易琵琶行中的一句诗——大珠小珠落玉盘，读来掷地有声。
从整体来看，无论布局，文笔，还是人物塑造，于琇荣的《空镜子》都是一篇非常经典的好文章，通过曲折离奇的情节，千折百回中写出了一棵稗子面对春天提心吊胆的样子。就像余秀华诗歌中描述的那样。
诗书万卷，有些文字，美如轻纱白云，适合披在身上飞扬；而有些文字则如星汉灿烂，适宜发光、适宜照亮灵魂。而《空镜子》，以她少女般的婀娜，哲人般的敏锐、和平凡人的胆怯、惶恐与渴求，以悲凉的格调，描述出生活的多彩，以及平凡人的人生悲喜。她娴熟的文笔，宛如金秋的一抹白月光，不负韶华，不负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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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审核｜朱代军 终审｜尹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