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宋玉环:怀念母亲



怀念母亲

□宋玉环

三月初五——一个刻在心里的日子,15年前的这天下午4点,娘舍下了爸和我们姐弟五个,走了,从此天人永隔。15年来,每每想起娘,心中总是充盈着温暖、敬佩与感恩,关于娘的一切美好,恍如昨日。

娘嫁过来的时候只有18岁。除了父亲,家里还有老爷爷和爷爷。由于父亲在百里外的临清工作,每月只能骑车回来一次,照顾老爷爷和爷爷的重任,就都落在了娘身上。

6年后,我来到了这个家。作为父母的第一个孩子,我受到了全家的宠爱。儿时的我,见饭不好吃就会使小性子。每当此时,当家的老爷爷就会说:“摸摸鸡蛋罐有多少个了,给妮儿摊个饼吃!”得到批准后,娘立刻从为数不多的鸡蛋里拿出一个,加点金贵的白面烙张小饼给我。吃饱了喝足了,我就欢快起来,爷爷、老爷爷也高兴了,娘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就这样,简单的温馨一点点镌刻进我的童年里。

儿时的我喜欢赖床,特别是冬天,谁也劝不动,劝多了还会哭。每每此时,老爷爷就会让爷爷到村口小卖部买一包红糖给我吃。等我在被窝里享受完后,娘会拿着我的衣服过来,哄着我:“俺妮这会儿起来吃饭喽……”

记忆中,温和待人的娘只因父亲凶我而发过一次脾气。那次,父亲要带些粮食去单位,正急着出门的时候,来串门的三爷爷逗我:“你爹拿走你家粮食,你们吃啥?”那时的我只有四五岁,抱住父亲提的粮食袋子怎么劝也不肯撒手。最后,父亲急了,一手提着我衣服领,把我拎出了大门外,我自然哇哇大哭。正在刷锅的娘听见了,赶忙拿着炊帚冲了出来,直接砸在父亲身上,随后抱起了我,边哄着我边进了屋。

这些,便是些许我对娘独有的记忆。

自从有了大妹,我吃糖的嗜好就戒了。当姐姐了,得带个好头。

那时候家里住的是低矮的南房,为了改善家里的居住条件,娘总在农闲之余拔草晒干、养蚕卖茧,几年下来也攒了点钱。在征得两位老人一致支持后,娘立即筹款、进料、雇工,在娘的一手操持下,五间大瓦房顺利地盖了起来。

俗话说“盖新房添儿郎”,这一年夏天,比我小九岁的弟弟到了这个家。那时,老爷爷已经80多岁了,爷爷身体也不太好,娘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尽管如此,两位老人穿戴被褥仍然像以前一样,都被娘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落落。爷爷胆子小,年轻时又有过不好的经历,有时出门儿不知道怎么回家。娘便时常背着弟弟、领着我和大妹出门找爷爷。

每当父亲回家前一天,娘总是把水缸挑满水,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从不等着工作回家的父亲来干重活。那时候家里条件有限,娘总是把不多的白面馒头和爸带回来的临清臭豆腐,留给老爷爷、爷爷吃,而干活最多的娘吃的却是地瓜干、红高粱。

对于种种家庭的辛劳与琐碎,娘从来没有抱怨过,有的只是尽心尽力的付出。

娘,是家里的顶梁柱!

后来,父亲不忍娘独自承担家里的重担,便调回到离家几里外一个沙土窝里的学校教书,这样周末就能帮娘干些农活,照顾到家。再后来,陆续有了老四静妹和老五兰妹。

那时候,娘背着妹妹在农田干活成了常态,农闲在家时就用小黑板教她们识字算数,虽然辛劳,学前教育却从没放松。

最开心的是寒假,地里没有农活,父亲也放假在家,全家一起玩扑克。娘、我、弟弟一伙,父亲、大妹、静妹一伙,最小的五妹赖在爸怀里,一家人说说笑笑常常便到了下半夜。那时简单而真实的快乐,时常涌现在心头。

就在这朴素平实又充满生命力的大瓦房里,娘通过自己的一言一行,教会了我们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娘曾让我们玩折筷子的游戏,开始一人一根,后来一人一把——这是团结!

娘借米面再还回去时,总是比借来的量大一些——这是感恩!

遇到需要帮助的人,娘总是出手相助——这是善良!

……

时光荏苒,我们姐弟五个,有的早已参加了工作,有的还继续深造,读了硕士、博士,陆续都有了自己的小家。

2007年春节前,娘的身体出现了不好的征兆,弟弟提前结束了在澳大利亚的访学,匆匆回国。正月初八,我们带娘到了北京肿瘤医院,正在读博士的兰妹也赶来。娘被确诊为胰腺癌,五个器官做了部分切除手术。那时候,我们傻傻地认为手术这么成功,娘肯定会好起来的。谁也没想到,陪娘的时光已经开始按天数计了。

记得在医院的时候,病床上娘的身上插了六根管子,一边三个,里面充满了血水。晕血的我当时只想着如果我能替娘承受这些就好了,早已顾不上晕血。

给娘换床单、清洗身子时,需要直上直下地抱起来,我们都抢着抱娘,唯有我抱的时候,娘说最舒服:右手张开放在脖子下,头枕在小臂上,左手张开放在臀下,轻轻托起,就像娘小时候抱我们一样。自此,抱娘成了我特有的工作。住院45天,也成了我和娘最贴心的时候。

病床上的娘没表现出一丝痛苦,我们也对娘的康复充满希望。长大后各奔东西的我们,这次有了长时间聊天的机会。久违的温馨场景让我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年的大瓦房。

即便重病在床,娘聪慧依然:邻床病号鼾声如雷,我和小妹面面相觑之际,娘定了叫醒闹钟,等邻床再次入眠时,就没了“雷”声。

娘是这么通透,给了我们一生的滋养!

2007年农历三月初五下午四点,娘离开了我们。娘走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即便到了今天还是不能承受用笔墨去记述,或许只有时间会冲淡这一切吧。

今天早已成家立业的我们,心中依然充盈着来自娘的温暖,娘,依然陪伴着我们,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给予我们力量。

我们几个聊天时,我说我是娘的第一个孩子,娘给了我最无私的爱,给了我最重要的尊重,是母女更像姐妹,私房话会悄悄地说,彻夜长谈也是常有,娘最疼我;弟弟说娘最疼他,一大堆理由;小妹自恃是老小,说娘最疼她;静妹、大妹也说娘最牵挂她……

想起娘在世时常说的一句话:“五个手指头,咬咬哪个都痛!”十指连心,我们每个都是她的心尖尖。

娘走后,我祈求过多次,可娘只来过我梦里一次。那是我刚刚创业的2008年秋,梦见娘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满是心疼的目光,仿佛在说:“俺妮咋受这么大的累啊!”

今年本来打算是都回来,聚在娘的跟前,和娘说说话。因为疫情,这个愿望落空了。

想,依旧想娘!娘长眠,我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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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李玉友

审核 | 冯光华   终审 | 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