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戴连强:清明节前忆母亲

清明节前忆母亲

戴连强

母亲是2022年3月14日晚上九点多因病去世的,享年89岁。一年多来,母亲时常出现在梦里,往往想起母亲就心痛不已。清明节快到了,静下心来,写写老母亲吧。

母亲的娘家是程楼村,离我们代刘村有七八里地,分属禹城市和临邑县。母亲只有一个弟弟,也就是我舅舅。舅舅成家后,由于当时生活条件不好,就下了东北,在吉林省旺清林业局落住了脚。我小时候还不太记事时,姥娘住在我们家,后来姥娘有病了,正好邻村有个舅舅的朋友回来探亲,姥娘非要跟着那人去东北舅舅那里。可能到东北时间不长,姥娘就去世了。这对母亲打击很大,母亲后悔让姥娘去东北。当时母亲就患上了神经衰弱症,晚上睡觉要把菜刀放在枕头下才行,大约过了几年才好起来。后来舅舅把姥娘的遗骨起回来安葬。母亲每逢清明、阴历七月十五、十月一上坟的日子,都会走着回娘家上坟。那时候舅舅在东北,她到娘家落脚的地方,就是她的大娘家,我们叫大姥娘,她是个慈祥热情的孤老太太。上世纪80年代,舅舅一家8口人都迁回禹城生活。母亲有时候也到舅家小住几天。

《诗经·邶风·凯风》云:“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有子七人,母氏劳苦。”描写了儿女们感念母亲哺育的辛劳。而我的母亲共生育了10个孩子,成人的是我们兄妹八个,五男三女,是我们村孩子最多的家庭。大姐二姐和哥哥相差都是一岁,母亲自己照顾不过来,就把二姐送到姥娘家,由姥娘和妗子带到五六岁后接回来。经常听小姑说,二姐当时就像别人家的孩子,怯生生的,不敢随便乱动。记得小时候,我们家种着一个小菜园,夏天母亲把两个年幼的弟弟放在树荫下的一个大簸箩里自己爬,她用辘轳从井里提水浇菜园。无论是在生产队时期,还是分田到户后,我们全家下地干活的干活,上学的上学,只有母亲在家有干不完的家务活,做饭、洗衣、喂猪狗、喂鸡鸭、喂牛羊。我在田口联中上初中时住校,从家里带干粮,每个周末,母亲都做一锅玉米面饼子,切好咸菜放到罐头瓶子里,用一个布袋装好,我骑车带到学校。夏天天热怕干粮发霉长毛,每周两次回家拿干粮。由于我们家人多,母亲每天得做一大锅干粮,那时候做饭没有好柴火,烧的都是庄稼秸秆,甚至树叶,准备一日三餐很辛苦。在农村,一旦刮风下雨,得先把干柴火抱到棚屋里,如果连阴天,没有备下干柴火,做饭就很麻烦。如果夏天赶上谁拉肚子,母亲会在灶火里埋上一头大蒜,烧熟,吃上准好。秋后,有时候母亲在灶火里埋上地瓜或者玉米,烧熟也香甜可口。我小姑那时候给我母亲开玩笑说:“你一辈子围着锅台转。”母亲则笑而不答。农村还没有通电时,母亲经常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给我们缝补衣服做鞋子,有时候我睡醒一觉了母亲还在忙。那时候没有钟表,我们早上早起上学,都是母亲听着鸡叫几遍时喊我们,母亲有时候劳累过度,也有听错的时候。有一年冬天的早上,我醒来看到窗外大亮,以为起晚了,还怪母亲没有叫醒我,就匆匆忙忙穿上衣服,头也不抬地奔向四里地外的西寨学校,到了却发现空无一人,抬头一看,原来是朗月高照。

父亲这边兄妹五个,大姑和二姑都在外地,只有小姑在临邑县城生活,所以我们走动的大部分亲戚是母亲这边的。母亲同辈的亲戚都很尊敬地叫她姐姐。母亲和朱庄的表姨感情最好,来往最密切,和亲姐妹一样。母亲生前经常给我们说,她的妗子去世早,她的舅舅就经常牵着毛驴来接她去常住,照顾年幼的姨家三姐弟,由此结下深厚的感情。还说,她的老舅曾经有一次到二郎庙赶集,辗转来到我们家,母亲给他做了好吃的饭食,还给他十几块钱。姨家有六个孩子,我们家有八个孩子,年龄都相仿,从小来往频繁,直到现在感情都很好。两家互相帮衬,姨夫那时候还帮我们家杀过年猪,姨的婆婆每年秋天住在我们家,帮我们准备棉衣。姨比母亲小五岁,待人很是热情。在母亲人生最后几年,我几乎每周末都回老家陪伴,有几次我开车带着母亲去姨家,看到她们相谈甚欢,我们特别欣慰。姨也经常在表弟的陪同下来看望母亲,每次见面她们都有说不完的话。母亲病重时表弟不愿带着姨来看望我母亲了,因为姨来了看到母亲病痛的样子,回去难受好几天,吃不下饭。母亲去世后很久表弟才委婉地告诉了姨。

从我记事起,父亲脾气大,眼里揉不进沙子,和村里好几个人争吵过,但母亲却从没有和村里的妇女红过脸、吵过架、骂过街,反倒时常规劝父亲。我们小孩子在外边和别人打架,回家得先挨母亲批评。有个三大娘和母亲非常投脾气,经常来我家陪母亲说话,而母亲边忙于家务边和三大娘说话。三大娘是个小脚老太太,穿着非常干净,梳妆利落,蒙着蓝布头巾,走路颤悠悠的,手里拿着卷烟,不时吸上一口,说话笑盈盈地,满脸的慈祥,也是活到80多岁才去世的。母亲很少串门子、站大街,因为惦记着家里干不完的家务事儿。母亲记性很好,对年轻时候的事经常和我们如数家珍的述说一遍;家里来客人,是哪个月初几来的,能记很久。母亲晚年虽然牙都掉光了,但耳不聋眼不花。尽管不出门,但村里谁家娶媳妇、嫁闺女、生孩子基本都知道。大年初一,村里岁数大的人来给她拜年,听声音就能知道是谁。前年秋天,我用轮椅推着老母亲在村西连修嫂子门前和几个老太太树下乘凉聊天,邻村70多岁的表婶正好来加工饲料,跑过来和老母亲(她叫表嫂)打招呼,她们说笑一番。

俗话说,十个指头不一般齐。母亲八个孩子,最让她操心的是最小的儿子。我这个弟弟小时候也是很聪明伶俐的,人见人爱,甚至当时我们村有个落户的老夏媳妇,生个女儿和他同岁,经常开玩笑说要把她小女儿大了给我弟弟当媳妇。他上初中时,因为学习不好怕回家被父亲打骂,经常不敢回家。还说他看过西寨村强奸犯被枪毙时被惊吓着了。反正,精神出了问题,尽管父亲带着他去过济南、德州等地方求医问药,也没有完全治愈,时好时坏。父母后来还是和一家人想法给他翻盖了房子,娶了媳妇,生了女儿。最后,还是因为他家暴,媳妇带着女儿不辞而别,从此杳无音信。他自己也糊里糊涂过了十来年,时而和父母一起吃,时而发脾气打人骂人摔破饭碗后,自己过上一阵子。最后在德平精神病院猝死,年仅39岁。父母对他既心疼又无奈,对他操心受累,还有时候挨打受骂。母亲晚年,经常念叨小弟弟的女儿,说她小时候特别懂事、会说大人话,逗她笑,据说也去上海读大学了。

母亲因常年辛劳,膝盖骨疼痛,不能站立行走,坐轮椅七八年,前年夏天自己下炕时不小心摔折了左小腿骨,住院后从此卧床不起,躺了八个月,最后四个月靠鼻饲维持生命。尽管我们兄妹轮流精心照顾,也没有留住母亲的生命。母亲最后还是带着对儿女孙辈的无尽牵挂油尽灯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清明节快到了,写下了以上想念母亲的文字。纸短情长,母恩难忘。只等放假回家,到二老的坟上祭奠了。

写于2023年3月15日夜11点35分

作者简介:戴连强,1966年7月出生,临邑县人,曲阜师范大学中文专业毕业,先后在大型国企、街道办事处、组织部、民主党派机关、政协机关工作。山东省作协会员,省散文学会会员。现任德州市政协文史委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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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李玉友

审核 | 冯光华  终审 | 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