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砺忠诚
谨以此书献给所有以无限忠诚为民族解放而浴血奋战的人们!
第四章 纵横苦征战
冀鲁边雏形初现
救国军暂时从苦斗中脱身出来,但哪里才是它的安身立命之所呢?
对于下一步的去向,三十一支队上下又有了分歧。范普权找到邢仁甫转达了于文彬此前的意见,主张先打无棣,因为于文彬已经调查过那里的情况,打下无棣可以很好地装备一下三十一支队。邢仁甫的想法是打庆云,认为这里群众基础好,容易建设根据地。
范普权说:“我们打盐山,闹得这么凶,庆云离盐山这么近,唇亡齿寒,早就加强防备了,要是强攻肯定造成很大的损失。”
邢仁甫说:“老范,你抓好部队的思想政治工作就行了,行军打仗的事就不要插手了。”
范普权听着挺刺耳:“邢司令员,行军打仗的事情虽然不是我分内的工作,但这关系到咱队伍的生死存亡,我不能不把我的想法说出来。再说这个意见也是文彬同志的意思,他是冀鲁边工委的书记,而且见识卓越,我们应该好好重视他的意见。”
邢仁甫更不乐意了,甩下脸子来:“三十一支队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我邢仁甫也决不允许再出现崔吉章那样的人捣乱了!”
范普权被噎得脸红脖子粗,气呼呼地摔上房门,找马振华去了。
晚上,三十一支队就地召开干部会议,在大多数人的坚持下统一了意见,决定突袭无棣。邢仁甫表示自己对范普权态度不好,愿意少数服从多数,遵从大家的意见。三路军政治处主任关星甫提出了“大踏步前进,大踏步后退”的作战原则,获得了众人的首肯。无棣县委书记石景芳早就绘好了行军路线图,走哪个村,绕哪个村,标得清清楚楚。邢仁甫下令:“明天进军庆云县城东南的三马家村,虚张声势,做出攻打庆云的架势,同时派人进一步侦察无棣、阳信的敌情。”大家对邢仁甫的作战部署比较信服,他在军事指挥上确有高人一等之处。
1938年2月23日,三十一支队浩浩荡荡开赴距庆云城仅三里地的三马家村,敲锣打鼓,大造声势,摆出一副集结兵力强攻夺城的架势,驻守庆云城的伪军手忙脚乱,惶惶不可终日。当日夜间,三十一支队却悄无声息地急行军至无棣县城下。翌日拂晓,城头的伪军岗哨登时傻了眼,怎么城外突然冒出一支部队来?还没回过神来,攻城战就打响了。三十一支队从东南西北四门同时进击,以北门为主攻方向,由邢仁甫、马振华亲自指挥。战士们身披棉被,用水把棉被浇透,再覆上一层土,就这样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冲到城门口,泼上汽油,点燃了城门,熊熊的大火蹿起半丈多高。邢仁甫命令战士用俄国造的水连珠枪猛打城门,这种枪喂的弹药多,劲大,一排子弹打过去,城门轰然倒地,三十一支队战士嗷嗷叫着冲进城里。
此役全歼伪军500多人,击毙伪警备队长王岐山,活捉伪县长马培伦,缴获长短枪500多支。随后成立了无棣县抗日民主政府,委任邢仁甫的侄子邢朝兴为县长。
考虑到三十一支队与当地群众和地下党都比较生疏,加之此地的国民党张子良部统率着一批地方民团,早就垂涎无棣城,三十一支队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捷足先登,抢了他们自认为的“盘中餐”,甚是恼怒,一旦双方发生摩擦,势必造成伤亡。因此三十一支队略作休整,只留下杜步舟的三路军驻守无棣,便宜行事,其余挥师西返,于庆云县板家营镇顺手解决掉反动民团100多人,缴枪100多支。
此时传来一个噩耗:于文彬因救治无效去世了。
据说当时于文彬的病情已有好转,已经有了清醒的意识,但医务员技术比较差,用酒精往外挤伤口里的脓水,却把脓水压进了大脑,造成感染而致死亡。于文彬早年受革命思想熏陶,中学时即对同学说过这样的话:“如果红军打土豪打到我的家门口,我会站在红军一边,决不当地主的孝子贤孙。”后在北平从事地下工作,被特务逮捕,在狱中遭受严刑拷打,仍然利用一切机会做党的工作,鼓励被捕同志要经得起考验,与敌顽强斗争到底。“七七事变”后,他耐心说服一位看守,将他打扮成狱卒放出了监狱。随后他被派往山东省委工作,山东省委又派他来冀鲁边主持工作。他是冀鲁边区党组织的创建者之一,带领冀鲁边区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为边区党的建设和抗日根据地的开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2014年,他被民政部评为全国第一批300名著名抗日英烈人物。
三十一支队在板家营为于文彬举行了追悼会。
接着,三十一支队西进打掉了南皮县董家村、马村、王木匠村三个据点,消灭数百名伪军。杜步舟三路军无法在无棣扎根,来此会合,就地休整。
这时,同上级中断了半年之久的联系得以恢复,李广文北上找到了河北省委宣传部部长姚依林,河北省委委派杨靖远、李启华、史甄、赵焕文、吕器等军政干部来冀鲁边区工作,任命杨靖远为三十一支队副司令员。但邢仁甫以已经有了王昭明这个副司令员为借口,改任杨靖远为参谋长,李启华接替于文彬任政治部副主任。
4月初,三十一支队偷袭庆云。“七七事变”前地下党曾渗透到庆云县保安队队长胡振国部做工作,晓之以大义,胡终有所动。这个胡振国几年前曾参与镇压马颊河罢工,为共产党人和群众所不齿。白云苍狗,人心转易,这期间胡振国到底经过了怎样的心灵悸动,已经再也无法稽考。打庆云前,胡振国答应做三十一支队攻城的内应。他感觉跟驻守庆云县城的伪“华北自治联军”营长于之岩关系不错,前往说服于之岩献城起义。于之岩异常顽固,笑脸一抹,把胡振国投进监牢,酷刑伺候,还别出心裁地用子弹头划他的肋条,那种痛楚钻心挠肺,折磨够了,将胡振国枪杀。于之岩的行径激起了不少伪军的愤怒,某连连长李栋臣表示愿意投诚三十一支队做内应,拿下庆云城。一天夜里,我军与李栋臣约定好以点燃三根火柴为信号发动攻击,届时李打开城门接应。一切顺风顺水,墙坚壕深、守备森严的庆云城转瞬间为我军攻取。伪县长王兆康潜逃,伪营长于之岩在巷战中被击毙。随后成立庆云县抗日民主政府,张岫石任县长,后由周砚波接任。
5月,三十一支队轻取乐陵城。张岫石任乐陵民主政府县长。
攻盐山,下无棣,破庆云,收乐陵,一路凯歌,三十一支队声威大振,控制了乐陵、庆云两座县城,形成了以乐陵、旧县镇为中心的冀鲁边抗日根据地雏形。曾经环伺周边的各种武装势力心惊胆战,怀着各种目的,主动跟三十一支队接洽,纷纷接受收编。
杜步舟始终念念不忘盐山县仉小庄仉鸿印的“仉家军”,此时致信仉鸿印,邀请他加入三十一支队:
仉鸿印先生钧鉴:日寇犯我中华,全国同胞义愤填膺,揭竿而起,抵御日寇之侵略。先生率众抗日,乃血性男儿之义举,却寡不敌众,方向不明,难以取胜。我热情吁请你和我们同舟共济,协力抗敌,以达到保卫祖国、战胜日寇之目的。否则,孤军苦斗,必遭覆之,将嗟悔无及。
仉鸿印审慎考虑,最后决定加入三十一支队。
此时编入三十一支队的部队达23路,外加一个特务团,骨干兵力有三四千人。但其中不乏张子良、李景文、窦同义等政治态度暧昧的武装,实际只是名义上的收编,三十一支队根本无法掌控,以致这些武装很快脱离出去,甚至投靠了日军,与人民为敌。有些部队则经受住了考验,成长为冀鲁边区抗战的中坚力量,如刘虎臣部、仉鸿印部。
三十一支队的壮大引起了刘景良的不安。刘景良已非昔日之刘景良,而是接替韩复榘任山东省政府主席的沈鸿烈亲命的山东第五行政区鲁北督察专员兼鲁北保安司令。刘景良收编鲁北地方势力,编为三个旅和数个团,拥兵5000余人。
1938年5月中旬,刘景良再也不能坐视三十一支队继续壮大,遂以“恢复山东行政统一”为旗号进军冀鲁边区。
刘景良亲率200人的精锐紧逼庆云县城,却碰上了善用奇兵的杨靖远。杨靖远原名赵容山,又名赵仙舟,沈阳东陵陵前堡人,1902年生于一个满族小商人家庭。他早年以优异成绩考入奉天市中医专科学校,后在沈阳、锦州一带行医,目睹了社会上的不公和民众生活之苦,深感行医非济世救民之道,遂投考了东北军的奉天讲武堂。他不久加入共产党,改名杨靖远。“九一八事变”后,东北沦陷,他的父母被日军杀害,这点燃了他胸中的怒火,遂加入东北抗日自治联军,暗中组织了八名爱国志士,在沈阳皇姑屯铁路隧道内用手榴弹炸死几名日军士兵,抢夺了一部火车头,驾驶着闯进关内。其后他担任了中共河北省委军委委员。
刘景良驻扎在离庆云城不远的大刘庄,自恃兵精器利,哪把城里的二三百人放在眼里?也是白日长途行军之故,夜里只放了几个岗哨,便都沉沉睡去。杨靖远抓住敌人麻痹轻敌的时机,亲率三路军一部,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大刘村,占据制高点,对刘景良部突然发难,枪声、手榴弹声在静夜里炸响,小村登时变成一锅沸水。刘景良从睡梦中惊醒,斜披军装,扣错皮带,一溜歪斜地跑到院子里,指挥部下还击。因不知对方底细,他不敢恋战,带领部队边打边退,败回了惠民。刘景良窝了一肚子气,本以为三下五除二即可扫平小小的庆云城,却吃了一顿昏天黑地的暴打。一看侦察来的情报,刘景良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杨靖远倒是小瞧不得呢。”
不久,刘景良带领丁廷杰旅卷土重来,紧逼乐陵城下,威胁邢仁甫出城缴械,或接受改编。邢仁甫率领一、二路军和特务团坚守不出。两军对峙,随时都可能擦枪走火。
这时曾参加流坡坞阻击战的王道和正在刘景良特务营任副营长。1937年冬,薛汉三、王道和率领阳信阳湖口乡校自卫队在惠民一带活动,被刘景良以武力胁迫而收编。薛汉三一怒之下回了乐陵。王道和则留在了刘部。此次进攻乐陵,刘景良特意让王道和随行,为的是发挥王作为土生土长乐陵人的人缘优势。王道和向刘景良提出谈判建议,刘考虑到双方火并,各有损失,要知道在这种多种势力交缠的地方,实力为王,保存实力说话就能硬气,否则当孙子都没人正眼瞧你。王道和得到了刘景良的允可,只身入城,由薛汉三和宋哲元的二弟宋春元引荐,见到了邢仁甫等三十一支队的领导,把自己对双方形势的看法和盘托出——王道和不动声色地把刘景良部的情况倒了出来。邢仁甫频频点头。
王道和说:“目前刘景良也怕打仗,但迫于沈鸿烈的催逼,不得不做做样子。如果双方都有所让步,和解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邢仁甫说:“我们三十一支队是支打鬼子的队伍,也不愿意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只要刘景良不进乐陵城,我们就可以协商解决。”
王道和也摸清了三十一支队的底牌,返回复命。
其后,邢仁甫写信给德平民团首领曹振东,请他出面为双方调停。曹振东邀请双方会商,最后达成协议:一、乐陵县县长必须由国民党鲁北行辕委任;二、保证鲁北保安队的军需供应;三、不干涉刘景良的军务。
刘景良撤军。
牟宜之上任。
本来一切都风平浪静了,但牟宜之这位国民党委任的县长却跟三十一支队异乎寻常地热络起来,倒把刘景良甩到了南墙上。刘景良恼羞成怒,再次兴师问罪,誓要拿下三十一支队掌握的乐陵和庆云两个县城。
大兵压境,三十一支队没有硬拼硬的本钱,只能坚守城池。此时原来为三十一支队所收编的各种武装,一看刘景良兵强马壮,纷纷脱离三十一支队,有的甚至投怀送抱于刘景良,掉转枪口,对准三十一支队。形势骤然危急。冀鲁边区工委决定派李广文重赴河北南宫寻找冀南军区,请求支援。
刘景良为报前仇,亲率一旅兵力围攻庆云,并拉拢来盐山民团刘彦臣、沧县伪军刘芳庭部助攻。刘彦臣、刘芳庭迫于刘景良的武力不得不来,但喝凉水拿筷子——只是个比画,不卖真力气。杨靖远针对“三刘”各怀鬼胎的情况,对刘彦臣、刘芳庭方面只采取守势,对刘景良部则毫不手软,结结实实地打。
一个突发情况发生了:冀鲁边工委的李启华和赵焕文等20名干部在去乐陵途中,被刘景良部扣押了。刘景良想以此逼迫三十一支队就范。
杨靖远知悉后,紧急带领一彪人马埋伏在回惠民的必经之路,准备解救被押送的人质,却扑了个空。随后杨靖远带领100多人的精干队伍,奔驰30多里,直捣刘景良指挥部驻地,突破警卫线,活捉其参谋长以下20多人。双方各有投鼠忌器之心。
刘景良沮丧之余,指挥部队一次次强攻庆云城,均被杨靖远带领守城委员会击退。一次刘景良骑马督战时,被三十一支队的一名战士从城头射中大腿,虽性命无忧,却落下了终生瘸腿的残疾。
6月间,星夜疾行的李广文抵达冀南军区司令部所在地,见到了军区司令员陈再道、政委宋任穷。随即原津南特委书记、一二九师津浦支队政委王奎章领命带一支小型武装和一部电台先行奔赴冀鲁边区。不料他们在途中遭到河北反动会道门“六离会”的围攻,王奎章不幸牺牲。冀南军区得知消息后,报请中央批准,派遣时归一二九师统辖的一一五师永兴支队和津浦支队,作为八路军东进挺进纵队先遣支队,在马国瑞的率领下,分路昼夜兼程驰援冀鲁边区。
当先遣支队到达山东夏津即将越过津浦铁路时,刘景良闻讯赶紧撤围,缩回惠民,其他顽伪军更是落荒而逃。7月5日,刘景良将李启华等人释放,三十一支队也将其参谋长等人放回。
7月8日,永兴支队、津浦支队与三十一支队在乐陵县城会师。同日成立了冀鲁边军政委员会,由马国瑞任书记,曾国华、孙继先、李宽和、潘寿才、邢仁甫、杨靖远任委员。对三十一支队进行整编,取消其番号,改编为八路军冀鲁边区游击支队第六支队,代号平津支队,邢仁甫任司令员,王叙坤任政委,程正杰任参谋长,崔月楠任政治部主任。
整编三十一支队时,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问题出在邢仁甫身上。他以刚收编的几支队伍素质不高,与正规部队尚有差距为由,提出不如继续保留着三十一支队的番号,把这部分人留下,等适应一段时间后再纳入八路军序列;同时,保留着三十一支队,也有利于搞统战工作,团结王昭明。
马国瑞同意了邢仁甫的意见。
部队整编后余下的武装继续沿用三十一支队的番号,当地人称其为“小三十一支队”,邢仁甫兼任司令员,王昭明任副司令员,石景芳任政治特派员。“小三十一支队”编制为三个营:一营杨鹏翔,二营仉鸿印,三营宋海豹。王昭明带领这部分人马一直游离于主力部队之外。不久,王昭明扣押了石景芳、王长安、高巨川、兰丕伟作为人质,带领200多人从乐陵叛逃。消息传来,邢仁甫欲任其自便,军政委员会其他人认为不能姑息叛徒,派永兴支队政委李宽和与参谋长杨承德带领支队特务连追至庆云县纪王桥附近,将其击溃,救出了石景芳等人。王昭明带着残部投靠了刘景良。后与刘产生罅隙,王昭明在庆云豆腐营一带抢夺了一块地盘,准备效法杂牌军,割据一方,不久被杜步舟的三营围歼,他仅带10多人逃脱,又被刘景良捕杀,落了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永兴支队和津浦支队开始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涤荡威胁冀鲁边根据地生存的伪顽势力。首当其冲的便是盐山刘彦臣部。刘彦臣从三十一支队手里得到盐山城后不久,沧县日伪军即来攻城,刘部一枪未放,弃守盐山,退到大王铺、孟店一带。刘彦臣对日伪军怕得要命,跟游击队搞起摩擦来却特别带劲,屡屡扣押过往的共产党员和抗日工作人员。冀鲁边军政委员会决定铲除这颗毒瘤,永兴支队、平津支队、津浦支队应声而动,将刘彦臣部歼灭于盐山王信、毛集、黑牛王村一带。刘彦臣只带一人化装逃往天津,在绝望中病死。永兴支队、平津支队乘胜解放了宁津县城,使宁津、乐陵、庆云三县连成一片。接着又消灭了盘踞于南皮县的国民党顽军穆金城部2000多人。
冀鲁边平原在这个夏天回荡着悠扬的凯歌,一年来时而明朗时而阴郁的抗战局面,焕发出一派蓝天丽日的景象。
不久,萧华率“挺纵”进入冀鲁边区,最精彩的剧情正式开始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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