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岸边。
荒凉,无尽的荒凉。
野蒿甸,红荆丛,芦苇荡。
凄厉哀鸣的海鸥,硬硬的烈烈的海风。
这一带的村庄稀稀拉拉,名字古古怪怪 :狼坨子,羊二庄,贾象村,羊三木,毕家王文村,新迁户村,老鸹嘴……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凄苦气息。也难怪,这片狭长的沿海地带,触目可及的尽是灰褐色的平展展的滩涂,很难找到一棵树来调剂一下呆板的地形,也很难找到一座小丘来缓冲一下由这呆板造成的视觉疲劳 ;不错,这里最可怕的还不是荒芜,而是亘古统治着此地的寂静。风声、鸟声、浪涛声都无济于事,所有声音无论强弱,都被这庞大无朋的空旷收入囊中,只不过徒劳地反衬着它的超级的强悍,谁也无法将它驱走,它已经跟这里的每一寸土地达成了默契,要做永久的房客 ;还好,有几条河流——徒骇河、马颊河、鬲津河——约好了似的从远方跑来碰头,想要给它增添些活力和热闹,但已是强弩之末,终归拖着疲惫的身子慢吞吞地走向大海,身后甩下一个个镜子似的水潦,像
一滴滴凝重的泪,黏着在灰色的巨幅布幔上。
这样的景观不知已经存在了多少个世纪,也不知仍要延续多少个世纪。
世上没有永远的一成不变。1942 年下半年,冀鲁边区党政军机关为躲避日伪疯狂“扫荡”转移至此,这里的荒凉贫瘠——尤其是淡水的匮乏——成了最好的保护伞。来来往往的八路军主力部队,三五成群的游击小分队,策马疾驰的通信员,运送给养的车辆,尾随而来“打个过站儿”的日伪军,都对这里往昔的常态来了个“小小的颠覆”。王卓如、黄骅、李启华等人率冀鲁边区党委和军区机关游走在新海县东南的邢家王文村、毕家王文村、苏基村、大赵村一带,邢仁甫带着军区司令部、军区手枪队、海上特务团的两个连以及军区电台等驻扎在望子岛上,海上特务团的另外三个连驻扎在望子岛以西陆地上的狼坨子村一带,军区独立团经清河军区同意移驻到垦区的新迁户、老爷庙、老虎嘴一带。
1943 年 6 月中旬的一天,冀鲁边区党委在望子岛召开扩大会议,王卓如主持,邢仁甫、黄骅、李启华、刘贤权等参加。军区副政委周贯五已于 2 月初赴鲁南参加山东分局五年工作会议。会议研究当前形势,布置对敌工作,讨论如何发起夏季战役。会议的氛围有些怪异,大家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霜雪,努力挤出的笑容要么一闪而过,要么僵硬生涩。
王卓如说 :“前段时间边区遭受了严重的挫折,罗荣桓、朱瑞、黎玉、萧华等首长极为关切,指示我们分散主力部队,把军区独立团转移到垦区集训。现在留在边区的地方部队机动灵活,充分发挥‘小、快、灵’的特点,就像孙猴子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在敌占区拔据点、破铁路,干得好不热闹!盟军在欧洲战场上不断扭转
局面,意大利的墨索里尼政府岌岌可危,德军在苏军凌厉的攻势下节节败退,现在日寇看似嚣张,实则是最后的疯狂。有迹象表明日军兵力因战线太长,已经捉襟见肘,有些小据点的鬼子兵开始向大据点和县城收缩。山东分局和军区指示我们要抓住青纱帐起来的时机,开展一次夏季攻势,好好煞煞鬼子的气焰!”
黄骅有点激动地说 :“战士们早就想痛痛快快跟鬼子干一场了!”
邢仁甫说 :“欧洲的形势虽然向着有利于盟军的方向转变,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前些时候边区的损失太大,元气大伤,开展夏季攻势必须慎之又慎!”
李启华说 :“青纱帐是我们最好的战略依托,应该趁机狠狠打击日伪。不错,前段时间边区遭受了严重损失,我们的士气受到一定影响,正好通过开展夏季攻势振奋振奋!”
刘贤权说 :“夏季攻势应该选择在敌人的薄弱点下手,集中我军优势兵力,用突袭战术,围而歼之,这样可以确保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战果。”
王卓如微微蹙蹙眉,以总结的口气说 :“开展夏季攻势是山东分局和军区下达给我们的任务,是首长们根据全局做出的战略部署。
会后,我带几个同志去一分区检查工作,黄骅同志负责召开一次军区侦察通讯工作会议,把敌人的情况摸准吃透。”他转过头,对着邢仁甫 :“仁甫同志,分局和军区来电又问你什么时候动身去延安学习,手头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邢仁甫淡淡一笑 :“尽快吧。就是这老胃病不断犯,一到夜里胀痛得睡不着觉。”
王卓如说 :“这次机会非常难得,讲课的老师都是党内的权威人物,毛泽东同志也很有可能亲自给大家上课。”
邢仁甫点上一支烟,吸一口,沉默半晌,说 :“我想等青纱帐再长长,月底差不多吧。”
王卓如站起身,对邢仁甫说 :“我们现在就下岛,分头开展工作,你走前大家碰个头,壮个行。”
邢仁甫说 :“正赶上节骨眼儿,壮不壮的吧。”
王卓如哈哈大笑 :“你这话说的,你去延安学习是代表咱们冀鲁边区跟中央领导汇报工作,责任重大啊,于公于私,都应该送个行。”
王卓如等人走出司令部,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邢仁甫说着话,来到码头,上船,招招手,向岸上摇去。
风浪不小,小船忽上忽下,像一片被疾风吹摇着的树叶。
李启华明显带着不快的神色说 :“这个老邢,好像是我们赶他去延安似的,你们没看见他那张长脸耷拉着,真够十八个人瞧半天的。”
王卓如说 :“老邢的心结一直没有打开,我也盼着他到延安,通过学习真正提高认识、开阔心胸,成为一名纯粹的共产党员。”
黄骅眺望着海天相接处,没有说话。
刘贤权说 :“服从组织安排是共产党员最起码的素养,老邢接到受训通知后,一直这理由那理由地推托,明摆的就是跟组织别劲儿嘛。”
李启华说 :“他老觉得冀鲁边是他打下的天下,理所当然地把这里当作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是典型的旧军阀作风。”
王卓如说 :“作为一名党员干部,改造自己的思想观是永无止境的。另外,我们也不能用刻舟求剑的眼光看待同志。”
黄骅面带忧色地说 :“我过去在工作上跟仁甫同志有过争执,希望他不要带着不愉快去延安。”
邢仁甫目送王卓如等人离去,闷头回到司令部,脸色冷得能刮下冰碴子。三军分区司令员杨铮侯,军区后勤部部长潘特,军区卫生部部长刘永生,司令部手枪队队长冯冠奎(也写作冯冠魁),无棣县县长、邢仁甫的侄子邢朝兴等人见状,捏细了气,谁也不开腔。
邢仁甫“啪”地把帽子摔在桌上,点着一支烟,狠狠吸着,烟雾后面的目光阴郁而冷峻。
邢朝兴打破了沉寂 :“司令员,人家明里是来开会,暗里是来逼宫哩!”
杨铮侯试探地问 :“又催你去延安了?”
邢仁甫抬头盯着他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过几天我就走。”
潘特沙哑着嗓子嚷道 :“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弟兄们不就成了没娘的孩子吗?”
邢仁甫幽怨地说 :“现在冀鲁边可不是当初了,现在是人家说了算。”
冯冠奎粗声大气地嚷道 :“谁怕谁!咱手里的枪把子也不是吓唬鸟的!”
刘永生说 :“司令员是咱边区的功臣,当初要不是你带着三十一支队东征西战,哪有冀鲁边的今天?”
邢朝兴帮腔道 :“那可是把脑袋掖到裤腰带上,说不准啥时候就没了吃饭的家伙。”
邢仁甫用压抑的声音嗫嚅道 :“边区好像一棵菜,是我们亲手栽培的,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有今天。一定要独搞冀鲁边。谁领导?谁是上级?我还打算领导一切人呢!毛主席也不是一下子成功的。边区的人哪个不看重我?我说了就算。离开这里,一切都完了……谁想在边区霸权,我就和他拼!”
1943 年 2 月 28 日,中共山东分局就分局与一一五师机关合并实现一元化领导向中共中央和北方局报告,建议将分局、一一五师、山东军区三个机关合并,实行一元化领导,并将六个二级军区主要领导干部配备意见报中央审批。3 月 11 日,中共中央电复山东分局并北方局,同意中共山东分局的上报意见,决定朱瑞为山东分局书记,罗荣桓为山东军区司令员兼一一五师政治委员、代师长,黎玉为山东军区副政治委员,陈光回延安学习。12 日,中央军委在批准成立新的山东军区的决定中,任命罗荣桓兼军区政委,萧华任军区政治部主任。在中共山东分局上报中央的报告中,冀鲁边军区的领导配备是 :黄骅任司令员,冀鲁边区委书记王卓如兼政治委员,周贯五任副政治委员,卢成道任参谋处长。原冀鲁边军区司令员邢仁甫调延安学习。
接到调令后,邢仁甫恼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一连喝了几天闷酒,不断跟杨铮侯、潘特、陈二虎、杨铁珊、冯冠奎等人骂娘。
最后,他想出个“拖刀计”:向山东分局和山东军区发电称从冀鲁边区到延安山高路远,敌情严峻,危险重重,请求等青纱帐长起来再动身。山东军区复电表示同意。
邢仁甫的打算是静观时变,利用这段时间寻找回旋余地。失落和愤懑随着青纱帐的长高在邢仁甫心里鼓荡 :为什么挪挪地方的不是黄骅,偏偏是自己这个没有红军背景的“土八路”?他认为去延安名义上是学习,实则隐含着上级的意图,而这种意图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加之延安的“整风运动”尚未结束,个个审查,人人过关,
也让邢仁甫闻之胆战。对邢仁甫来说,此行堪比龙潭虎穴。很重要的一点是,上次邢仁甫擅离冀鲁边区,仓皇逃到鲁西,继而到鲁南师部,令他饱尝了手中无权的滋味,这才有了后来他唆使孙长江等人搞“拥邢运动”,重返冀鲁边,再掌边区军政大权等一系列事件。
这次山东分局和军区安排他去延安学习,他不认为是党出于对他的爱护和关心,却被他视为组织上对他的“不信任”,是为了使“黄骅独霸边区”。
邢仁甫所有的怨气渐渐集中到一个“靶心”——黄骅。
1943 年 6 月 30 日,傍晚六时多,新海县大赵村笼罩于霏霏细雨中。天色渐暗,雨脚如麻,炊烟扶摇,像一件湿衣服似的静谧地笼罩着这座北方的村落。这是个平平常常的村庄,也是个平平常常的傍晚——假设历史老人正于此时经过此地,他定会被某种巧合惊愕得掉下半个下巴——或许不会,因为无论多么诡异的巧合对他而言都已是司空见惯 :1938 年 11 月,津南支队司令员杨靖远在讨伐土顽孙仲文时,在此地负伤被擒,殒命于匪徒的铡刀之下,只不过那时的大赵村尚属于盐山县管辖 ;而此刻一支鬼鬼祟祟、身披蓑衣的小分队正向大赵村潜行而来,一场诡秘而血腥的谋杀在暮色掩盖下悄然进行。
一座位于村子东南角的地主院落里,冀鲁边区侦察通讯会议正在进行中。窗外小雨滴滴答答,灰沉沉的天空里夜幕如巨翼之鸟徐徐降落,室内光线变暗。正在做汇报的第三军分区侦察参谋迟麟兆捧着笔记本向窗口挪了挪身子。
这次侦察通讯会议是按照区党委扩大会议的要求召开的,计划开两天,由军区副司令员、教导六旅副旅长黄骅主持,参加会议的
有军区参谋处长卢成道,司令部军训股股长池田、侦察股副股长崔光华、政治部保卫科科长陈彪,第一军分区侦通股股长齐耀亭、作战参谋董兴根,第二军分区侦察参谋兼侦通站长刘金财、司令部管理股副股长解玉山,连同黄骅共十人。当天下午,解玉山因故没有参加。黄骅坐在进门处的桌子旁,面向屋内,其他人随意而坐,或围着桌子坐在板凳上,或坐在靠东墙的炕头上,或搬张杌子坐在屋角,总之,小屋里有种满登登的充斥感。会议的目的是总结侦通工作经验教训,汇总各地的敌情,为即将展开的夏季攻势提供参考依据。
也就在迟麟兆继续汇报的当儿,原十六团三营十连连长邹运洪出现在会场门口,他向黄骅报告 :“原来军区确定我去清河区学习,但到狼坨子后就病了,没有去成,现在病好了,邢司令员让我再回来。”黄骅停住手中的笔,说 :“好吧,你先去司务处休息,我们这里正开会。”邹运洪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跟开会的其他人打着招呼。
接下来的情况,短短十几秒,犹如一场噩梦里的雷殛电击,令迟麟兆真幻莫辨 :
忽见邹转头向外一看,我见到地上来了几个黑影,但邹的头又很快转向会议室。我认为来的人一定是自己人。我又低下头看我的报告本,刚一低头,就听到响了一枪。当时我想,这是谁走火了,在会议室走火可不好。刚抬起头来,就见到黄副司令的前额偏右出血了。这时那些叛徒一面打枪,一面进到会议室来。参加会议的所有同志都带着短枪,但都没有准备,枪还没有拿出来,就伤亡了。门口原来有一个警卫员,当时因为天快黑了,他去司务处准备灯火,听到枪声回来路上也被打死了。
警卫部队听到枪声认为可能是羊二庄的敌人出动了,就赶紧拉到村东北角。到达村东北角阵地,见到没有情况,才知道是首长开会的地方打的枪,再返回来,叛徒们已从村东南角走了。
迟麟兆在朦朦胧胧中看到几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人窜进屋来,手持短枪冲着他们疯狂点射,领头的那个人面目狰狞,手挥双枪,张着血盆大口,眼里凶光闪闪,这不正是军区司令部手枪队队长冯冠奎吗?子弹的嚣叫咬得耳膜撕痛,迟麟兆还没来得及抽出枪来,大腿就被打中,鲜血迸流,倒在地上。也就是转瞬间,歹徒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屋子里充满血腥的气息。迟麟兆强撑起身子,断断续续地喊道 :“快!抓住冯冠奎!”
大赵村惨案造成黄骅、卢成道、陈彪、崔光华、董兴根五人牺牲,池田、齐耀亭、刘金财、迟麟兆四人负伤。另外,冯冠奎逃跑途中遇到黄骅的警卫员李天佑,开枪将其打死,警卫部队追击冯时,又有两名战士牺牲。不过冯冠奎逃窜至村外时,也被追击部队打中胳膊,他一边手捂伤口,夺路往高粱地里逃窜,一边叫喊 :“不要追我!我是奉邢司令员的命令干的!”这一细节,因为人们当时忙于紧急处理后事,谁也没往深处想,倒是后来重新翻出来,才品咂出一些弦外之音。
雨,越下越大,天,黑如漆桶。
村里的部队赶紧派通信员前往驻在毕家王文村的军区机关和驻在苏基村的区党委报告。
军区政治部主任刘贤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听到这一消息,真如晴天霹雳,心里非常难过。”他愣怔了片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马上叫来管理员,速派医生前往大赵村抢救伤员,又
命军区警卫部队继续搜查,抓捕凶手。随后,他带人火速赶往大赵村。
马蹄踩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发出噗噗嚓嚓的声音,没有人说话,气氛似乎已经凝固。刘贤权的脑海里闪现着一个个画面,黄骅清瘦俊朗而不苟言笑的面孔,卢成道的眸子清澈明亮,笑起来嘴角会浮现两个小旋涡,陈彪冷峻的眼神有种铁一般的重量……突然,冯冠奎那张络腮胡子朝天鼻、大嘴岔子铃铛眼的脸跳出来,凶神恶煞般变换着各种表情。他下意识地挥挥手,想把这张可憎的嘴脸赶出自己的意识。
冯冠奎,原为流窜在沿海一带杀人越货的土匪,后投奔了顽军张子良部,待不下去,转而找到边区海上特务团的陈二虎,想要归附。陈二虎将情况汇报给军区,黄骅、刘贤权对此都持反对意见,邢仁甫坚持己见,说 :“抗战不分先后嘛!要允许别人进步。”遂顶着众人的意见,收留了冯冠奎,不久又将他提拔为军区司令部手枪队队长。
刘贤权隐约觉得这桩谋杀案有许多蹊跷之处,但当时哪有充裕的时间思考啊,他只想赶快赶到现场。
新海县委书记叶尚志已经带着县大队先到一步,他陪刘贤权踏进惨案发生的小屋,两人都被眼前的情形震骇了 :黄骅额头上的弹孔已经凝结成一朵黑紫的血花,头朝西南方向侧倒在地 ;卢成道身中数枪,睁着愤怒的眼睛仰躺在离黄骅两步之外 ;其他牺牲的同志,有的被定格在掏枪的动作上,有的被定格在惊恐失措上……刘贤权怀着极大的悲愤,指挥战士们用草席将烈士遗体包裹起来,抬到门外的车上,转移到别的村子保护起来,又安排送受伤的同志到老乡家中将养。
刘贤权详细了解了惨案发生的过程,因为王卓如、李启华等人
在外检查工作未归,事发突然,他经过慎重考虑,当夜把军区政治部宣传科科长戴夫等人叫过来,大体讲述了惨案的经过,命几人连夜赶写并印发《告边区人民书》和《通缉令》,声讨冯冠奎的罪恶,揭露其叛逆面目,号召边区军民同心协力缉拿凶犯归案。同时向山东分局和山东军区报告事件。
第二天,戴夫等人熬红眼刻印出来的《告边区人民书》和《通缉令》传遍了冀鲁边区,这一爆炸性的新闻让边区本已向好的对敌斗争形势急转直下。
当天日伪军似乎获知了我方的事变,扑向大赵村一带,疯狂“扫荡”。
许多冀鲁边区的亲历者在回忆里无不把这一事件称为“1943 年唯一的大事”,它的发生直接扭转了冀鲁边区的命运走向。
而这仅仅是个开端,随着事件的推演,一出扑朔迷离、吊诡莫测的大戏次第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