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
作者:朱殿封
朗诵:张 丽
一路走来
从住所门口到广电大厦门口不足3里。只要是不出差的日子,我几乎每天走3个来回,刮南风时在路南走,刮北风时在路北走,不知不觉间已走了 8个年头。
路南有新湖,当“立春”揭去寒冬的幕布,“雨水”迎面而来时,新湖北岸护坡上野生的燕子尾、小菽苗在枯草的遮掩下,悄悄钻出嫩芽芽。春风三日,它们展叶、伸蔓、孕蕾,护坡上泛出一层绿。记不清是哪一个早晨,燕子尾绽开了粉白间胭脂红的喇叭花儿,一朵、两朵、鲜艳艳的一片!
“立夏麦龇牙”,一场小雨过后,工商银行东门墩下的水泥砖缝里,一棵灰菜默默地钻出了脑袋。从此,它艰难地吸着地气,纳着天露,不声不响地起身、分叉、抽穗。叶面被虫儿啃噬得斑斑点点,烈日晒得它经常卷了叶子,低垂了头,但是,仍然挡不住它开花结实。
有一天,我发现那棵灰菜不见了,大概是因为它生长在这个位置影响“市容”而被人拔掉了。我轻叹:灰菜,可能从此再也见不到你了。
来年,又是麦子抽穗扬花的时节。那天,我走到工商银行大门前时,下意识地侧头看那门墩下,啊,一棵灰菜已经起身分叉了。我惊喜地在心里问:灰菜,你是去年那棵灰菜的儿子,还是它的女儿?
接下来,年复一年,不知道在哪一天,它破土而出,不知道在哪一天,它又被人拔掉。生长、拔掉、生长——每年的夏秋,这个门墩下都生长着一棵灰菜。我看到,在这条路的沿途,许多人工栽培的花草一次次被旱死、碱死、冻死了,这棵灰菜的子子孙孙却生生不息,代代传承。
惊蛰春雷响,冬眠的动物被唤醒了。仲春的世纪风广场,天湛蓝,水碧绿,草坪葱郁,鲜花盛开,路上流动着百色裙儿,天上飘飞着百色鸢儿,到处莺歌燕舞一派祥和。
有谁会想到,在这春光明媚的季节里,广场草坪北崖下的蚂蚁国却硝烟弥漫,一场鏖战拉开了大幕。
我不知道这一带分布着多少蚂蚁王国,居住着多少蚂蚁家族,蚂蚁内部分成多少派别,它们之间又结下了多少难以化解的恩怨情仇。只记得至少连续5年了,每到这个季节,这里的蚂蚁王国都要进行一场残酷的战争。
在主战场上,千千万万只蚂蚁混战在一起,形成一股股“蚂蚁绳”,一团团“蚂蚁蛋”。不知道它们是否擎旌旗,擂战鼓,吹号角,是否布兵列阵摆八卦。在它们不远处,一队队蚂蚁正从四面八方、日夜兼程、源源不断地赶来,其中有几股蚂蚁在半路上厮杀起来,它们是受到敌方的狙击,还是中了埋伏,或是在围点打援?经过几天几夜的拼杀,不知道谁胜谁负,不知道什么时间、以什么为号,存活下来的蚂蚁或班师回朝,或紧急撤退。几场风雨后,蚂蚁的腐尸残骸淹没在泥土里。
由此,我想起人类连绵不断的争斗。我知道,争斗在万物中上演,万物在争斗中优胜劣汰,这是自然规律。然而,我仍希冀自然界万物、人类各国减少争斗,消除争斗,和平共处。
我说不清是为蚂蚁,还是为人类的争斗而伤情,反正,每次看了蚂蚁大战,而后在一段时间里,我很伤心。去年,让我心情好起来的,是世纪风广场北侧银杏树上的那窝小鸟。
那天,刚下过雨的地面水漉漉的,潮湿的南风越过新湖、挟着水腥吹过来,我走到广场东部时,浑身已是汗津津的,溽热使我心生几多燥气。这时,忽然传来幼鸟儿的叫声。抬头看,空中没有鸟儿飞翔,四处寻觅,草坪里也没有鸟儿的影子。我走到最东边那棵银杏树旁时,瞅见树身上端枝条聚拢处有一个鸟巢,“唧唧、唧唧------”,呀,稚嫩的鸟叫声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嘿,聪明的鸟儿,你筑巢真会选地方。我情不自禁的无声地笑了。我放慢脚步,侧耳倾听幼鸟儿叫,好似听到幼儿园孩子的歌唱。我不直眼往树上瞅,也不在树下久留,担心因为我的观看引来更多的人发现鸟巢,那样,说不定会给鸟儿增加危险。倘若鸟儿受到伤害,我心何安?
一个爽风朗日的中午,我再次走到那棵银杏树下时,没有了鸟儿的叫声。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鸟儿羽翼丰满了,它们飞向更广阔的天空,留下了一树寂静。
秋天在“嚓嚓响”中光临了,树叶打着旋儿在“嚓嚓响”中飘落了。
我在风中走,什么都没想。慢走疾走跑步走,常常曲不离口,想哼什么哼什么,高声低声无声心声,随意地哼,惬意地哼。
我在风中走,什么都在想。稿子思路不顺时,我安慰自己:路上去想吧,风会助你一臂之力。于是,风拉着、推着我往前走,思维的车轮加速了运转。蓦然间,思路理顺了,言语贯通了,主题显现了,标题诞生了。回到家里,来到单位,脸色红通通的,是被风吹的,被寒冷冻的,还是因为稿子“活”了高兴的?风知道,我知道。
西伯利亚的风在“嚓嚓响”中刮来了,朔风刮到路边电杆上,电线呜呜哭。
西伯利亚的风是轧花机,它把云团碾压分解成漫天飞雪。
下雪时,走在路上的我绝对不戴帽子。我要让雪花儿轻轻落在我的发梢上,一层白;我要让雪花儿轻轻站在我的肩头上,一片白;我要让雪花儿轻轻沾在我的脖颈上,丝丝凉。这个时候,我想起乡亲们的话:“雪是热的,雪是麦子的棉被。”我想起爹娘的话:“雪是白面馒头,瑞雪兆丰年。”我想起在家乡的日子:走在没膝的雪地上,眼前是一个银白的世界,分辨不清哪是田埂,哪是村路;想起儿时和伙伴们堆雪人,打雪仗;想起清早起来扫雪、堆雪、用车子往麦田里推雪……
下雪时,走在厚厚的雪地上,脚下的雪晶莹而柔软,踩下去那雪发出 “咯吱、咯吱”的响声。那极有节奏的“咯吱”声,不尖利,不清脆,不混沌。那“咯吱”声清晰,纯和,厚重,悦耳。那种韵味,只在踩雪时才独有。
第二天,表层的雪化了,结一层薄冰。踩上去,上硬下软,脚陷进雪里,先是发出短促的“咔”的声响,继而“咯吱”一声,脚落地了,心荡漾了。
雪在天天化,冰在日日结。踩上去,“咔嚓、咔嚓”,硬多软少。底层没结冰的雪踩实了,像被子里压实的棉絮;结冰的雪踩碎了,如打碎了的玻璃。软也好,硬也罢,它不打滑,在雪地上你放心走。
雪,落在人身上,它是水而不湿身,落在地上,是水而不即渗。
雪,因为洁白而感觉它可爱,因为洁白而感觉它是温暖的。
一路走来。为什么我总是钟情那小花小草?为什么总是关注那些小虫小鸟?为什么总是对风霜雨雪情愫难了?也许,从根子上,我的心态、我的思维,还是当年那个农村的泥孩子。这些年,虽身在城市,但我的心——仍然扎在农村的土坷垃里。
朱殿封,中共党员,《大众日报》高级记者,山东省作协会员,出版《乡村里的二十四节气》《一位记者眼中的德州四十年》等书。
张丽,女,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家协会会员。现从事党史、地方史志研究,工作之余爱好敲打文字,抒写真性情,爱好朗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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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史志花开
编辑:李玉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