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40年代初,德州站南侧火神庙周边的市场里脚行、商贾、杂耍艺人聚集,也是隐语使用频繁之地
德州方言里的隐语行话
□ 本报特约撰稿人 王德胜
隐语行话是某些组织或者群体为维护内部利益、协调内部人际关系而创制、使用的表达方式,其产生的基础是流动的江湖文化。作为水陆交通枢纽,南北文化的交融点,德州隐语行话受大运河漕运、特殊行业、团体、游民等诸多因素影响,并逐渐沉淀为方言的一部分。
以漕运为业的清帮徒众,有专门的小册子传授隐语
隋大业六年(610),永济渠开通,德州漕运文化开启。从明洪武三十年(1397)德州因设卫而筑城,到光绪二十七年(1901)清朝颁布停漕改折的命令,大运河漕运带给德州500年繁华。
德州方言中的隐语行话受运河漕运影响很大,尤以安清帮为最。安清帮也叫清帮,是中国历史悠久的帮会,徒众皆以漕运为业,德州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社会生态而成为安清帮的据点之一。清帮收徒,不分尊卑贵贱,社会各阶层分为上下两个“九流”。上九流是:“一流佛、二流仙、三流皇帝、四流官、五流行业、六流称、七星、八商、九种田。”下九流是:“一打狗、二卖油、三修脚、四剃头、五抬食盒、六裁缝、七优、八吹、九娼妓。”新徒入帮有一番重要的流程,其中最要一项就是发给一本白皮小褶子,封皮写着“义气千秋”四字,内文写着引荐人、师傅、帮规、盘道方式方法等。并叮嘱秘密收藏、不准外传。
帮内交际,一律用隐语行话,若遇到陌生人,要想弄清对方是否帮内人,问答方法都用一定的隐语和暗号,这叫做“盘道”。比如帮内宗旨:“明大复心一”,倒念则是“一心复大明”;比如问“老大顶哪个字?烧哪路香?”等等,答对了就是一家人,好兄弟。场面上每个动作也有一定的规矩,比如端茶时将茶碗放在左边,敬酒时将筷子放在酒盅后面等等。
江湖艺人、脚行、人市,均有专门的行话
江湖艺人的隐语。作为南北水陆交通的枢纽,老德州市面上说书的、唱戏的、打拳的、卖艺的、变戏法的、玩杂技的应有尽有。艺人走江湖,谋生第一要素是掌握行业术语,俗称“春点”。比如你初来德州,须先拜四方,求得当地同行的帮助铺平垫稳,才能“脚踏千重浪,摇橹过江湖”。“春点”不轻易传人,有“能赠一串钱,不把艺来传;能送一锭金,不吐一句春”之说。学徒“拜了万儿”(老师),称为“有窗户有门户”,到了相当深的程度,才传授“春点”。艺人们闯州过县,若能说出一口流利的“春点”,不相识的艺人也会当成“自己人”看待,如对方有困难,可以帮助解决吃住、路费等。当年跑江湖的艺人,舞台就是街头巷尾,集市庙会,观众围一圈儿,叫“撂明地”或称“划锅”。这时候,艺人们之间使用“春点”对话,无论谈及业务还是其他内容,自己人明白,观众听而不懂,免去许多麻烦。
不同艺术门类之间,“春点”略有不同,但是“老江湖”都能听懂。如京戏艺人称外行人为“老斗”;山东梆子艺人称外行人为“凉胡子”;曲艺、魔术艺人称外行人为“空码”等。
脚行、人市的隐语。过去,人们把搬运的行当称为脚行,搬运工等活的地方叫做人市。老德州的脚行主要以漕粮装卸、拉纤为主,属于旧码头文化的一部分。人市主要有三处:北厂街、剪子股街西侧的豆腐坊、火神庙。漕船、货船到来,需要装卸工或者纤夫,东家就到人市上来找。工钱随行就市,基本约定俗成。他们内部使用的隐语行话必然在德州方言中有所反映。如:膀大力—苦力;啃头儿——吃的东西;闷子——茶壶;来头儿——钱等。
德州站的影响。1910年,德州通了火车,1912年,德州站建立,从此隐语行话中又多了一个词“吃大轮的”,意思是专门在火车上行窃的小偷。这些人中,有过路跟车跑的,也有当地人。在这些人的口中,还有行话,比如:转轮子——自行车;海轮子——汽车;翅子——当官的;减翅——小官;海翅——大官;冷子——当兵的;刺子——警察;墨阳盗切——东西南北等等。
社会最下层的游民行话有的流入民间
这一点,在街头混混儿身上体现明显。老德州的混混们在入行前,先要经历一番考验,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练习挨打,要熟练掌握手臂抱头,腿腹紧贴,保护关键部位的动作,用屁股、脊背、大腿和胳膊承受打击,这种状态叫“叠”,后逐步引申为认输,服气。“没想到啊,他这么倔的人最后也叠了”,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混混儿在街面上打架,凡怯阵、服软或溜走的,都被讥讽为“尿了”,由此引申出诸多含义,如:“别看他穷横,我才不尿他了”,表示不在乎的意思;“也不扫听扫听,我到哪儿也不尿他”,表示不服气的意思;“不尿他这一壶”,表示轻蔑,不理睬的意思等等。日常交往中,他们常用的还有:苗——头发;扫苗——剃头;照儿——眼;扯伙——跑等等。
隐语行话丰富了德州方言词汇,随着社会的发展,源于隐语行话的方言词语其语义和作用均发生很大变化,被赋予新的含义。
(原稿载于2020年8月14日《德州日报·德周刊》4版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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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本报特约撰稿人 王德胜
编辑 | 李玉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