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礼物

□邢庆杰

2015年中秋，我收到了一个来自湖南武陵的大包裹，打开一看，是4只酱板鸭和一大袋子武陵山珍。我脑子里顿时冒出一个写小说的文友江风，因为在武陵，我只有这么一个朋友。就马上拨通了他的号码。

没想到，江风却在电话那边一头的雾水，礼品？没有呀，你搞错了吧？

听口气，江风绝不是开玩笑，那么这礼品究竟是谁寄的呢？我在快递包装上找到了一个地址和电话号码，当即就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她说这里是武陵特产店，礼品是店里替购物的客户寄的，客户没留下联系方式……

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武陵还有什么朋友。这件事就成了一个悬案，但每年的中秋前夕，我都会收到来自武陵的特产。每次我都会给那家特产店打个电话，让她下次一定留下寄货人的联系方式。但到了下次，她总是说忘了。我感觉她是故意的，却又无可奈何。

直到2019年的中秋，我第N次收到礼品后，忽然想了一个办法，拒收，把礼品退了回去。

几天后，有个叫“武陵山珍”的人申请加我微信，我当即就同意了。

很快，我收到一个微信：邢老师，您还记得我吗？2005年的夏天，半夜，在德州共青团路，那个惹了祸却赔不起钱的穷学生。

我回复了一个“晕”的表情。

对方接着说：当时您恰好路过，慷慨解囊，为我付了300元钱，才让我度过了那一关。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来了……

那是15年前的事了。

那天晚上，我应酬完一个场合，步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当走到共青团路一个职业学校的门口时，看到前面围了一圈子人，里面传来吵嚷声。我凑过去一看，是一个大约50岁的中年男子在教训一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那小伙子低着头，不断地哀求着什么。我问了旁边一个模样斯文的男子，男子小声给我介绍了一下情况。原来，这小伙子骑自行车把那个中年人的电动车刮倒了，把电动车筐摔坏了，中年男子的膝盖也摔破了一层皮，让他赔300元钱，小伙子身上只有几十元……我问，怎么不报警？斯文男子说，报过警了，警察也来过了，建议他们私了，他们也都同意300元钱了结此事，只是小伙子没钱，求宽限几日，那哥们不同意……

我忽然想起自己刚到这个城市时，孤苦无依的恓惶处境，顿时对这个小伙子生出同情，遂掏出300元钱，上前递给了那个满脸愤怒的中年男子。

人们都各自散去后，那个小伙子追过来，索要我的手机号码。我随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他。小伙子把名片小心地装在自己的口袋里说，叔叔，我一定会还您钱的！

第二天，我就将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我只是尽了一份道义，从未想过这笔钱是否还能回来……

我给他发过去一个笑脸。

过了一会儿，“武陵山珍”发过来一段长长的文字：那天晚上之后，我几乎天天想着尽快还您的钱。我来自山区，父母病亡，家里无人供养我读书，生活费都是边上学边打工挣来的。想要挤出300元钱来，实在是不容易。后来我把希望寄托于以后，想毕业以后上了班再还您。毕业后，我四处求职，却屡屡碰壁。渐渐地，就把这件事情淡忘了。后来，我在家乡武陵找到了商机，开了一家“武陵特产店”，利用网络向全国各地推销，很快就打开了市场。有一天，我在整理自己的旧物时，发现了您的名片，内心顿时一片惶恐。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您，也知道时至今日，再还您那300元钱已远远不够……我想了很久，觉得只有加倍地偿还您，才能抚平我愧疚的心。我担心您拒绝，就开始悄悄给您快递我们当地的特产……

我忽然感觉心情非常愉悦，回复他说：无论时间长短，你已经履行了诺言并加倍偿还了我。谢谢你给了我一个继续履行这种道义的理由，这对我今后的人生很重要……

现在，我和“武陵山珍”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经常通过微信探讨人生。我一直没有问过他的真实姓名，因为名字并不重要。

（原稿载于2020年12月18日《德周日报··德周刊》2版柳湖·读书    原版编辑：孙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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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邢庆杰    编辑 ｜ 李玉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