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湖观景 | 年哪儿去了

年哪儿去了

□霍瑞珂

这个年没爆竹的香味,手耳无措

我极力控制自己

脑海里挂着一首不成熟的诗

踏上了小时候走姥娘家的路

想捡拾那枚四十年前没炸响的鞭炮


那真叫个火爆呵

二十一大集的爆仗市挪哪去了?

光着膀子站在寒风中喊着顺口溜

表演卖二踢脚的大汉呢?

啪!摔炮突然叫醒记忆

向着故乡

绝口不提往事的沧桑


土坯房聋了

柏油路埋葬了太多的土质年味

微信拜年屏蔽了千年街头一跪

盖着花布的竹篮子

在已驼背的枣树上,年魂晃来晃去


赶驴车走亲戚的,哪儿去了?

背着粪筐捡拾牛粪的老汉呢?

串村的糖葫芦,偶尔能听到吆喝声

奔驰宝马把大花糕快速地甩在了高速路上


那真叫个香呵

姥娘招待外甥们的那碗肥猪肉

在眼睛里滑来滑去

旧年琐记

□韩淑霞

在流水般匆匆的日子里,“年”已渐行渐远。蓦然回首我顿悟:“年”对于我,是午夜梦境中流淌着的牵挂与期盼。结束了短暂的假期,当我背起行囊,回望故土,那一幅幅画面忽地从我的记忆深处生根发芽,绿意葱茏。

我出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清楚地记得我小时候,进了腊月门儿,母亲就格外忙碌。去集上购置各种物品,在家里刷洗杯盘碗碟。这个孩子缺条裤子,那个闺女新鞋尚未做好,都要一一计划好,赶在新年之前缝制出来。白天赶不完的活儿,常常要夜里加班。还记得昏黄的灯光下,我写着作业,母亲在一旁纳鞋底。她扯着长长的绳子,飞针走线,拽得那绳子“哧哧”地响。现在想来,年前要给五六个孩子备新衣新鞋,真是一件苦差事,可是从来没有听母亲抱怨过一句。

那时候生活条件不好,到了腊月初八,难以凑齐八样杂粮熬粥。聪慧的母亲便在玉米粥里搁上豆腐、粉条和白菜叶儿,以“甜沫”来代替八宝粥。豆腐经过熬制变得非常劲道,很有嚼头;煮好的粉条滑滑溜溜,口感极好。新磨的玉米面味道香甜,与其他添加的东西相得益彰,让你喝了还想喝。母亲总是笑眯眯地说:“喝吧喝吧,管够!”她端着碗,给这个加一勺,给那个添一点。寒冬腊月里,喝上两碗甜沫,暖暖的,心里美滋滋的!有时候,幸福就是这样简单!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之后,我们家总是要全体总动员,打扫卫生,称为除尘。据东晋王嘉《拾遗记》记载,此俗可追溯到三千多年前,汉代先民为驱病疫,祈安康,把庭院内的陈年积垢一扫而光,寓意除旧布新,辞旧迎新,干干净净迎大年。每逢除尘日,父母带领我们姐妹,把大大小小的家具从屋内搬到屋外。东西搬出来之后,平时空落落的院子里立时满满当当。父亲和母亲全副武装,换上旧衣服,用毛巾包好头和脸,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拿起事先绑好的长扫帚,关上屋门清扫灰尘。也许是担心孩子们碍手碍脚,也许是为了我们的健康着想:总之,这段时间我们被禁止入内,要等大半天房门才能打开。起初我还感觉新鲜,和姐姐们在家具间捉迷藏,跑来跑去。后来腻烦了,我便拿一本书,搬上两张椅子拼在一块,躲到角落里看书。房门终于打开了,此时母亲除了眼睛和牙齿是白的,身上落满灰尘,简直成了一个黑人。父母的辛劳,让里里外外焕然一新,我们再次七手八脚搬东西。母亲郑重地把一张灶王爷的新像贴到灶间,摆上几样供品,反复叮嘱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听闻灶王爷肩负着如此重大的使命,我不由得对他心生敬意。但看着他那张不甚清晰的面孔,我又有点担心:他能完成这“重大使命”吗?

年一天天近了,过了二十六,母亲会炸制各种吃食,给孩子们解解馋,也备年后待客用。母亲在锅上忙活儿,我最喜欢在灶前烧火。一来这里暖和,二来可以和母亲说说话,三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母亲总会拣出第一个炸货儿先让我品尝。烧火可是个技术活儿,火大了油温过高,炸制品颜色会发黑,品相不好;若是火小了,炸制品便发硬发死,口感差。在母亲的调教下,我烧火的技术日渐提高,偶尔能得到一两句夸赞,成就感大增。灶膛里火苗在呼呼跳舞,铁锅里沸油在“噼噼啪啪”唱歌,母亲面上含笑忙碌着。“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这袅娜的烟,这明媚的香,有着世间最绵长的滋味与最温柔的深情。

最有过年仪式感的,莫过于大年三十包水饺,我依然是母亲得力的小帮手。七八岁开始按面皮儿剂子,到后来渐渐能灵活自如地擀皮儿。母亲说:擀的皮儿能供上三个人包水饺,就可以当家。我便暗地里加劲儿,可是胳膊累得酸痛了,最多也只能供两个人,我暗想当家可真不易。饺子快包完了,父亲拿着扫帚,端着浆糊,招呼:“霞儿,和我去贴对联!”“好来!”我洗洗手,端着小板凳,跟在父亲身后。父亲先扫除旧对联,再贴新的。我把两条对联展开,父亲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自言自语道:“先贴那个呢?”犹豫片刻,大声说:“啊,这个吧!”不一会儿,对联就贴好了。有红艳艳的对联衬着,小院里节日的喜庆气氛愈发浓厚。

除夕夜,天还没亮,“噼噼啪啪”,各家各户已陆续燃起爆竹,迎接新年。待我穿好衣服下了炕,大锅里的水正烧得“嘎啦啦”响。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饺子就出锅了。任“馋虫”再折磨你,你也得忍着。因为母亲先要上供,这是丝毫不能马虎的事。敬神敬祖先,保佑全家平平安安,新的一年里有个好收成。父亲在一旁点起爆竹,在脆生生的鞭炮声中,送走旧年,迎来新春。母亲将热气腾腾的饺子高高举起,口中念念有词,祈祷上天和先祖保佑。一家人虔诚地跪拜,礼毕,就可以敞开肚子,大饱口福了。

吃完美味的饺子,大人们走家串户去拜年。女孩子往往凑在一起,比谁的花鞋漂亮,谁的围巾好看。男孩们则抢着捡上供未燃尽的爆竹,比谁的爆竹多,个头儿大,声音响。待拜年完毕,便有走亲访友、迎来送往这一盛事陆续登场了。

过年,意味着辞旧迎新,把过去的365个日子打个结,然后积蓄力量,开启新的旅程。旧年已逝,但那浓郁醇厚的年味儿,将温暖我的一生。在匆忙的人生旅途中,我又渴望着新一年的到来……

德州日报全媒体出品

作者 |霍瑞珂  韩淑霞

编辑 | 李玉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