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 谊 随 缘

□程先利

我一生好结交朋友，走了四五个单位，光在工厂的14年就调换了5个工种，师徒关系、领导关系、同事关系结交了一大堆，当时也是推杯换盏掏心掏肺，好像比家人都亲。现在半生已过，常联系常接触的也没有几个人。朋友就像握在手中的流沙，总是在不经意间一点点流逝。昔日结伙而行、热热闹闹走过繁华世事的那群人，而今各走各路，慢慢四散，没了踪影。

有一个工友，比我大3岁，我们上班、下班都在一起。我参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对文学的爱好，都受了他的影响，可谓惺惺相惜。有一次我俩喝着小酒，他无限感慨地说，咱们的关系就差一个头磕在地上了，不过这样挺好，用拜把子那套俗的东西，也影响我们纯洁的友谊。我说，苟富贵勿相忘，我们会好一辈子的。后来我离开了工厂，又辗转换了几个单位。头几年我们还联系比较密切，后来就淡淡疏远了，现在竟很少联系，仅过年时发微信祝福一下。扪心自问，没有任何矛盾冲突，没有利害相交，为什么走着走着就散了呢？

有个扎心回答说，因为时间和距离。任何关系都需要维护，也需要成本，当你给予的成本跟不上关系的需求时，最终只能渐行渐远。想来的确如此。当你历经山河，见过沧桑，早已到了烟花易冷的时节，他仍停在过去，老是和你聊几十年前的事。当我们所有交集只剩回忆，自然而然无话可说，渐行渐远。

我在学校里仅读到初中就辍学了，过去我们初中同学每年都聚会，我还曾用我自己的认知，在聚会时说，初中的友谊是最铁的，小学不懂事，高中忙考学无暇顾及同学的友爱，大学有了世俗和利益，只有初中是最纯粹最牢不可破的。但现在常联系的也没有几个人，聚会也没有了，以往我也是最积极的活动组织者，现在也没了声响。和另外几个组织者私聊，都发来一个苦笑的表情。一位同学吐槽：“再也不参加同学聚会了，简直无法忍受，无聊至极！”问其原因，原来整个饭局不是怀旧，不是聊家常，而是炫富。没有关于年少的回味与追忆，只顾着攀比谁更有钱。只能说，有的人心中仍有净土，而有的人则早已被物欲填满。与其跟一群心思不在的老同学聊情怀、找话说，不如同合得来的旧友喝茶聊天，或静心独处。

年轻时，我们以为朋友圈就该高朋满座，熙熙攘攘。中年后才懂得周国平说的那句话：“所谓朋友遍天下，不是一种诗意的夸张，便是一种浅薄的自负。”有多少人，一辈子活在一个杂乱无章的交际圈里，只顾着迎合别人，唯独忘了修炼自己。殊不知，告别无效的社交，给自己的圈子做减法，才是给自己的人生做加法。有一位从业20多年的著名节目主持人，认识的人遍布三教九流，按理说他的圈子会很杂。但事实上，他的交际圈子很窄，基本没有什么应酬。每天都是宅在家里读书、喝茶，除非迫不得已绝不出门。他的朋友不多，联系也不频繁，有时甚至会几个月不联系。但他们相处融洽、随缘、舒服。他说：“朋友除了交情之外，还有讲究，这个很重要。所谓讲究，你可以理解成品位、才学、投缘、谈吐，它是讲究。这种感觉不是交情能代替的。”

可见，只有圈子干净一点，生活才会轻松一点。真的不必把那么多人请进生命里，无谓的社交只会带来更多的焦虑和压抑。二三知心好友，胜过万千泛泛之交。真正的朋友，懂得求同存异，不需要迎合、讨好。好的友谊，随缘而生，清清淡淡，不声不响，经得住流年的万般冲刷，抗得过命运的百转千回。

（原文载于2021年3月26日《德州日报·德周刊》2版柳湖·读书  编辑：孙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