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开

□石俊青

初识丁香，是在戴望舒的《雨巷》。那个结着愁怨的姑娘，从江南烟雨中走来，在北国的许多个春天里，盛开着谜一样的芬芳。

邂逅丁香，是在十三局南边的广场公园。那里花木繁茂，空气清新，是老人们散步休闲的好去处。我原本是去寻母亲的，却莫名被一缕幽香牵离了脚步。等我沿着蜿蜒的石子小路随香而去，蓦然发现自己已置身公园深处的一方丁香林中，浓郁香甜的气息像缥缈的云雾，层层包围着我。

丁香花开了！这让我惊喜不已。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多丁香呢。远看那些花朵，开得密密匝匝。白的似雪，紫的如霞，一树挨着一树，在温暖的夕照里，像一片梦幻的海。那一刻，所有的喧嚣都归于寂静，仿佛连风都踮起了脚尖。我痴痴地望着，恍惚间，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正姗姗走过青石小巷，洒落一路花香……

走到近旁，才知丁香的花是一簇簇的。花柄长而细嫩，花瓣柔软纤巧，像羽毛一样轻盈飘逸。未开的丁香花瓣蜷拢，紧紧包裹着花蕊和花心。一粒粒小花苞像未爆壳的开心果，挨挨挤挤，娇俏玲珑；丁香盛开时花瓣则尽力向外舒展，仿佛一对对小翅膀伸向天空，又像是一双双小手在诚意相邀，那么纯净天真。忍不住贴近它们，想偷偷听一下那些温声细语里的小秘密。而那些可爱的小花，只顾安静地开，安静地对着你笑。微风拂过，花枝轻颤，衣襟流香。它们相互依偎，在绿叶的簇拥下，翩然起舞，浅吟低唱。像极了大家闺阁中那些优雅的女子，恬静、美丽，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带着温柔的气息，让人心生爱意。

“丁香体柔弱，乱结枝犹垫。细叶带浮毛，疏花披素艳。”看着那些小花，忽然想到，杜甫定也是极喜欢丁香的，所以了解它素淡清雅的美。

自古至今，常有文人墨客用丁香花形容人的愁思郁结。李商隐就有“芭蕉不解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的诗句。南唐李煜也曾用“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来表达他无处可寄的哀怨。可如今，站在丁香树下，细细打量，我却只觉得花开喜悦，幽香盈怀，竟寻不出半点伤感来。一树百枝千万朵，分明啊，每一朵里都藏着一个美好的春天。哪里有什么惆怅可结呢？

或 许 ，还 是 杜 甫 更 懂它： “深栽小斋后，庶近幽人占。晚随兰麝中，休怀粉人念。”你看这些丁香淡然地待在公园一隅，默默含苞，悄悄绽放。不贪求赞美，不奢望爱恋。面对身边繁花，不卑不亢；静听四面喧哗，不躁不惊。这应该是它远离了烟雨江南，在北方的阳光里盛开的自信吧。想来，它的春天很从容 — —似乎寂寞，却自在欢喜。

（原文载于2021年4月2日《德州日报·德周刊》3版柳湖·读书  编辑：孙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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