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之美

□钱续坤

在夏的回眸中，在秋的乍到里，七夕带着神秘的意蕴姗姗而来。尽管现在我已过了见风落泪、感月伤怀的年龄，可是每到这个中国文化里的传统节日，还是愿意走出蜗居的小楼，到旷野中去仰望那满天的星辰，去遥想那七彩的鹊桥，并且借助秦观的诗句送上最美好的祝福：“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七夕之美，美在浪漫的传说。少时文化生活比较贫乏，除了在夏日的晒场上能够听到一些妖魔鬼怪的传说、英雄人物的故事、文人墨客的野史外，黄梅戏《牛郎织女》最为村姑们津津乐道，尤其是那婉转甜美的黄梅调：“我问天上弯弯月，谁能好过我牛郎哥？我问篱边老枫树，几曾见似我娇儿花两朵？再问清溪欢唱水，谁能和我赛喜歌……”更是敦促我将目光放逐至浩渺的星空，顺着祖母手指的方向，辨识哪一颗是牛郎星，哪一颗是织女星；进而开始想象，那群花喜鹊从不同的方向云集而来，在浩渺的银河之上快速地搭起一座鹊桥，憨厚的牛郎则肩挑两个装着孩子的箩筐，从东边的天鹰座出发，风驰电掣地向西奔去。天琴座的织女呢？自然也是心花怒放，她衣袂飘飘，环佩叮当，那温情的相拥叫人怎能不潸然泪下，那短暂的相聚叫人怎能不悲天悯人？反正我的泪点是很低的，常常沉浸在那凄美的传说里不能自拔，连祖母都笑着嗔骂我：“男孩子得有男子汉的样子！”

七夕之美，美在盎然的诗意。及至上了中学，我对古典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有关七夕的诗句更是搜罗不少；当然，这也成了我在两个弟弟及身边小伙伴面前“卖弄”的资本。“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在讲述牛郎织女的美丽传说过后，再大声地吟诵这首汉末的五言古诗，我所赢得的绝对不是阵阵的掌声，还有羡慕的眼光甚至自身的虚荣。不过在所有关于七夕的诗词当中，我最推崇的还是宋代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首词主旨突出，立意高远，将抒情、写景、议论融为一体，尤其是最后两句，使全词升华至新的思想高度，是七夕诗词中的千古绝唱。

七夕之美，美在温情的担当。相较于鲜花与咖啡，我认为七夕的爱情文化更符合中华民族的气质，带着浓郁的烟火气息，既使人倍感温馨，更让人体味到温度。温馨的是，牛郎织女至少一年还能团聚一次，这与传统文化追求圆满的特性是一致的，不像孟姜女那样撕心裂肺去哭倒长城，不像梁祝那样以身殉情最终化蝶。至于温度，七夕以其特有的内涵，诠释着爱情就像是萤火虫散发出来的光亮，看似微弱，却是力量与光芒的源泉，可以照亮暗夜，给人以温暖的光芒。难怪诗人杜牧能把《秋夕》写得那么唯美：“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牛郎织女星。”更为重要的是，经过时代的发展，七夕的外延已经远远扩大，现被认为是中国最具浪漫色彩的传统节日，在当代更是产生了“中国情人节”的文化含义。既然如此，无论男女都要对爱情多一份执着，多一份忠贞，多一份担当；唯有如此，七夕才会多一份浪漫，多一份诗意，多一份遐想。

夜已经深了，大地上的一切渐渐归于平静。且让我们抬起头来，去眺望银河之上的鹊桥，将爱的流波款款传递；且让我们竖起耳朵，去聆听久别重逢的喃喃情话：烟霄微月淡长空，银汉秋期万古同。几许欢情与离恨，年年并在此宵中！

（原载于2021年8月10日《德州日报》B4版柳湖·读书 编辑：孙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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