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前忆恩师
□尤炳君
那年,距离教师节仅一个多月,我的高中班主任张旭堂老师走了。那天我和同学们来到张老师居住的平房里,心情沉重,默默地忙前忙后。下午,张老师要出门了。我们围拢过来,扶起张老师的灵柩,缓缓移向院外,慢慢抬上灵车……至今,张老师走了已整整10年,我和同学们时不时地想起他,怀念他对我们这些“特殊的人”的那份特殊的感情。
我的母校宁津二中是一所普通高中,地处偏远。但上世纪80年代,在广大农村家长和同学心目中,它一点也不普通。因为它最接地气,最能听得进学生和家长的呼声。我们那年的复课班就是应学生的要求,经上级批准筹办起来的,而且从来不把我们这种“夹生班”当成“庶出”,一样的任课老师、一样的纪律要求,而且派出了最优秀的老师任班主任兼数字课。
那年张老师48岁,瘦高个,浅蓝色的衣裤洗得有些发白,穿在身上显得有些肥大。他是农民出身,1964年毕业于天津师范大学数学系,是“老三届”本科大学生。毕业后分配到外地一个贫困县支教,一去就是19年。当时,张老师家还种着责任田,3个儿子都在上学。为解决家庭困难,在他的再三请求下,几经周折才调了回来,孩子们就近上学,师母在镇供销社做零工。安顿好一家人后,张老师又面临带好复课班这份重担。我们这个班不同于别的班,极具“特殊性”。首先说是人多。全班80多名学生,把教室塞得满满当当,宿舍里更是人满为患,有着各式各样诉求的学生,经常在张老师门前排起长队。其次是学习基础差。都是当年或上年没有考上的,基础知识参差不齐,层次类别高低不同,需求千差万别,给教学造成相当大的难度。三是心理状况堪忧。这些学生绝大多数是农民的孩子,条件有限,必须在短时间内提高成绩,不然复习无用,家长不满,学生压力很大。再就是复课生常遭人讥讽,自卑心理较重,固执偏激,不易管理。针对这些实际情况,张老师采取了一系列应对措施,“稳”字当先,及时化解并滋润了同学们的心田。
张老师给我们上的第一节课看似非常简单,让学生用3种方法来证明勾股定理。这样的题我自觉胸有成竹,不以为然。张老师一眼洞穿了我的小心思,当堂让我站起来作答。之后,张老师说,你这个方法是正确的,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不知其三,解题不能会就完事了,重要的是学会方法,拿到“金钥匙”。张老师在传授完另两种方法后说:“基本性的东西看上去容易,但真正掌握却不简单。我们得拿出一段时间来,从基础抓起,打好了基础之后再向深层次拓展,现在的基础阶段是十分重要、十分必要的。”沿着张老师指引的学习思路,我对数学产生了浓厚兴趣。张老师的循循善诱使我进步很大,并将数学方法用到了化学和物理上。另外,在学生位置安排上他更是费了一番心思,将学习好的与一般的交叉安排,嘱咐相互学习,密切沟通,不会的先问同桌,后问老师。我同桌杨龙云品学兼优,热情又耐心,让我深受其益。至今想来,张老师的安排真是细致周到。
同应届毕业生相比,复课生的思想较为复杂:自己行吗?复习一年能考上吗?思想顾虑重重。针对这种情况,张老师给我们讲了一个生动的故事。他说:“我们在家里都蒸过窝头,窝头装锅后,用火烧一段时间后,焖一会儿掀锅。可这时发现窝头不熟,怎么办?”我们大眼瞪小眼,交头接耳后,只听张老师大声说:“盖好锅盖,架起更大的火烧!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这个故事很贴切——我们要想考上,没别的办法,只有加大火力,加强努力,才会有希望。多年来,我一直记着这句话。无论在学习上还是工作上,都抱定这种信念:加倍付出,永远都是成功的秘诀。
张老师对待我们,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时时处处体现着贴心的慈爱。那时学校条件十分有限,没有锅炉,不供应热水。冬天,我们晚自习后常到老师家倒热水喝。张老师和师母总是提早把暖瓶烧满开水,谁去谁倒。有一次,我倒了热水,坐张老师对面,回答老师的问题,身后棉袄被轻轻拉动了一下,师母声音传过来:“孩子你别动呀,棉袄这里破了大洞。你等一下,我几针就缝上,这样张着个口子不冷呀?”我红着脸扭过头去,只见师母正戴着老花镜,盘着脚,一根黑线已穿行在我的棉袄里。多少年来,我常常想起那个温暖的夜晚,想起师母,想起她母亲般的疼爱。
后来,我在县委宣传部当了专职通讯员,一次查阅资料时,偶然发现了张老师的一份典型材料。那是他在全省教育系统召开的一次经验交流会上的发言稿。看了材料才知道,从我们那个毕业班开始,连续几年,他所教的班升学率一直保持在40%以上,成为全省的佼佼者。张老师被评为“全国优秀教师”和省、地、县先进个人。
多年来,每到秋风乍起、教师节快要来临时,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张旭堂老师,想起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瘦削的个子,高高的鼻梁,慈爱的笑容,温暖的声音,微曲的脊梁,犹如昨日……
(原载于2021年9月3日《德州日报·德周刊》2版柳湖·读书 编辑:孙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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