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陈永华:锦绣川的芦苇

锦绣川的芦苇

□陈永华

锦绣川两岸最寻常而又最繁茂的植物就是芦苇。一岁一枯荣的芦苇,春风一吹,就迫不及待地从泥土里钻出新芽,如竹笋般鲜嫩。在树木还未见绿,草初萌芽之时,新绿的小芦苇,给人拨云见日般的欢喜。

芦苇长得很猛,许是河畔水的滋养之故吧,刚长到膝盖处,几天时间,就没了腰,而后就齐人高了。夏天一到,芦苇郁郁葱葱,在河边亭亭玉立,柔美娴静,仿佛古代的仕女,临长流而听清音。

芦苇,在农村曾是一大宝物,用途很多。一到秋天,人们就到河边收割,晒干后编制成苇箔,用来晒萝卜干、地瓜干、玉米、豆子等。也可盖房用,把苇箔铺到新房房顶,最多可铺3层,铺了芦苇的房子,冬暖夏凉。小院还可用芦苇围成篱笆院墙。芦苇还可以喂牲口、引火做饭。芦苇编制的扇子有各种形状:圆的、方的、五角的、椭圆的,很硬实,扇起来很有风。芦苇还可用来编席子。须是秋季成熟的枯黄芦苇,在水里泡一泡,然后用小刀破出细长的苇眉子,就可以编了。孙犁的《荷花淀》,就细致地描写过白洋淀女人们编席子的场景。芦苇编制的席子比高粱秸的柔软结实。我小时候,就铺过这种芦苇席,雪白的席子花纹密而精致,又光滑又凉爽。

记得童年时,炎热的夏天,戴着用芦苇尖编制的花环帽,如同小小侦察兵,跟小伙伴一起穿梭在河畔苇丛,你追我赶,嬉戏打闹,不知忽略了多少“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但秋季成熟泛黄的芦苇编制的草帽,却比这花环帽更具传统韵味。把破好的苇眉子,泡一泡,心灵手巧的村姑们就能编制出八角帽。八角帽比任何草帽都泼辣,雨淋不透,风刮不走。虽不是渔翁专属,但绝对是渔翁的象征。想起戴八角帽的渔翁,就自然地想起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芦苇的许多用处现在都已淘汰。如今哪里还有茅草房啊,都是水泥钢筋的高楼大厦了;哪里还用扇子,都是电扇空调了;哪里还用柴草做饭,都用煤气灶和电了……“无用”的芦苇们,在寒冬之际,如韬光养晦的高士,将茫茫无际的一束束银白色、毛茸茸的芦花氤氲成一片雾海,融入风雪之中。

芦苇能传承下来的用处,恐怕只有包粽子了。每逢端午节,家家户户都备好苇叶,用它包出的粽子有一股特别清香的味道。

青青芦苇纤细柔弱,但它柔韧性很好。风一吹,结伴而立的它们,会随风而改变自己的姿势,它们会倒向风一边,倒向河流里,这样子顺水顺风,适应环境,我以为是芦苇的智慧。

在夏季雨暴风狂中,参天大树会折枝损叶,而芦苇不会,无论怎样的风、怎样的雨,都不能伤及芦苇的生命。仔细看看,从春到秋,一支细长的芦苇,身上没有一丝伤痕,在复杂多变的自然风雨中,稔熟生存之道,避实就虚,这种能屈能伸、顺势而为、应时而变的能力,真的是“上善若水”啊!

一天清晨,我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行走在密密的芦苇间,在采摘带露水的芦苇嫩尖,他笑着说:“用来煮蛐蛐罐。”见我不解,他接着说:“刚买了陶制的蛐蛐罐,把芦苇嫩尖放到水里煮煮,再把蛐蛐罐放到水里泡泡,它就会有芦苇的味道,等捉了蛐蛐放进去,蛐蛐就会觉得如在芦苇中一样……”

望着两岸蓬勃的芦苇,禁不住对这平凡柔韧、智慧情趣的生命产生了敬意。于是,又想到了帕斯卡尔的名言:“人,是一支有思想的芦苇。”

(原载于2021年9月17日《德州日报·德周刊》4版柳湖·读书 编辑:孙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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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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