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寂寞流年里的那条小巷
□董雯
绿意越来越浓,夏就这样飘然而至,临窗而坐,沏上一杯铁观音,淡淡的茶香弥散,安静地闭上眼,怀念从心底慢慢地升腾。
进城安居好几年了,终觉得难以融进城市的繁华,与故乡疏离了好久,更加思念那条寂寞流年里的小巷。
那条巷子很窄,听母亲说巷子只有两叉,是乡下在老时候的计量方法,但是确实很窄,三个孩童手牵着手就可以接触到两边的墙壁。
但是这窄窄的巷陌里却承载了我童年的欢乐、成长以及记忆。
清晨的那抹黑还未褪去,巷子里便传出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那扁担钩子和水桶提系摩擦发出的吱呦声,由近到远,由远到近,来来回回,巷子里便多了几条深深浅浅的水痕。
许是每天都会有水的滋润及来回穿梭的人踩踏的原因,巷子里的路极其坚硬,甚少尘土飞扬。
巷子两边的院墙是土坯做的,墙头上的瓦楞中和墙角的地方会生出莹绿的草,这些草安静地生长,在日光里结满了籽粒,随风摇动。
对面的奎大娘家的影壁墙上,种着一种特殊的蝎子蓊,叶片厚而水润,青翠欲滴,着实可爱,据说这种草的特殊功效在于,如果被蝎子蜇了,将草叶摘下,揉碎敷在伤口上可以祛疼,但是童年时候只是见它们高高地长在墙头之上,仰望久之,最终我也没见过蝎子的模样,没能体会它的神奇。
母亲那时候是老师,放学回家的时候,会把我举过头顶,摘下墙头上的草,除去中间的柄,做成草笛,吹出美妙的声音,每每我会夺过,但是却不得要领,只会发出噗噗的吹气声,最后一气之下就丢到墙角去了。
巷子也是老人们休憩的场所,特别是夏天时候,奎大娘给我的印象最深,她没有像奶奶那样的小脚,奶奶背后没少嘲笑了她,说她的大脚是如何的丑陋诸如此类,她很瘦,经常会光着上身佝偻着蹲坐在巷子的阴凉里,她的骨头根根可见,两个奶子瘪瘪的挂在胸前(在乡下农村人的观念里,只有老人和辈分大的人才能有裸着上身的特权),而手里却常会夹着一支自卷的纸烟,她那时候大约80多岁了,没有什么零钱买烟,有时候会让人在集市上买点烟叶,在夏日的巷子里,阳光正盛的时候,铺几张报纸在上面晾晒,远远的走过都会有一股呛人的烟叶味。
在我童年的时候,每家每户都会种上几颗枣树的,因为面对众多的孩子,而又物资匮乏,只有那些枣子对孩子是一种弥补,走在巷子里,各家各户都会有枣树枝伸出墙头之外,从南到北无一例外,也只有我们这些顽皮的孩子会知道哪家的枣子更脆更甜,那家的枣枝就会早早地只剩下孤零零的叶子。
我们家的那条巷子不直,中间部分西边的房子退了进去,形成了一个大葫芦肚,那里便是我们的乐园。
特别是在周末的时候,孩子们都会聚集在那里玩耍,男孩子会打围城,用线缠成一个结实的球,参加的人分成两队,一队守城,一队攻城,守城的人,或用木板,或用手掌,打出线球,攻城的人捡到后要向城里投,城里有个接球的,一个一个地打,攻城的胜利后,会和守城的换防。对于这个游戏,当时的孩子们是乐此不疲,甚至有时候会打到巷子南头的麦田里去,在人数稀少的时候,我们这些女孩子才会被叫上场,我也参加过,但我总是会被第一个灭掉,始终认为我很笨,对于此种运动的游戏,我只有羡慕他人的份。
别的孩子还会爬树,翻墙头,掏鸟蛋,翻跟头,我只能羡慕的仰望之,站在一边静静的观望,却得到那些顽皮孩子家长的赞赏,说我是个乖女孩,有女孩子的样子,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只是笨拙而已。然而我也确实没因爬树磨破裤子而挨过骂。
巷子的中间有我家的一处闲园子,大约半亩多,周边种满了枣树,还记得东边有一颗洋槐,树干拧着,向上生长,树冠很高也很大,每到春天郁郁的一树琼白,蜜蜂欢舞,淡淡的清香扑鼻。
因为那处空闲经常作为麦收的场院,所以地面很平整,光滑,周边的几颗枣树,干裂的树皮,弯曲的树枝,树下还会堆着几堆棉柴和麦秸垛,那里却是夏日乘凉的场所,没有电的时代,吃过晚饭,男男女女都会拿着蒲扇和凳子,坐在场院里乘凉,无风,但是天空很清澈,星星很闪亮,那些无忧的孩子会在月光下捉迷藏,或者铺上一张凉席,坐着或躺着,在那里听大人们东长西短的唠嗑,听着听着就困了,迷迷糊糊地睡着,直到大人大声地吆喝着回家了,才会睡眼朦胧地跟大人回家。
最喜欢夏日的雨巷,整个巷子都笼罩在烟雨蒙蒙的诗意里。雨滴打在青色的小瓦上,溅起一朵朵晶莹的水花,巷子里的水呼呼的向北奔流,人们都停了手中的活计,静静的休憩,直到雨水停止,都会在各家的大门口探出头来,讨论这场雨的大小,看看街上满满的水塘里的水,孩子们最活跃,光着脚丫,在水里行走,如果是黄昏时刻,街上便多寻找知了爬的人群。
在这条小巷里,行走了四十多年,让我从咿呀学语,到懵懂青春年少,到而立,到不惑。
时光带走了容颜,却带不走记忆,这条深巷安静的伫立,见证了巷子里生、老、病、死、喜庆和悲伤的荣枯。
我怀念这个埋藏在生命里的小巷,它跨过寂寞的流年,穿过了无数个四季轮回,依然安静从容。
轻缀一口茶,闭上眼睛,黄昏后的屋檐下的蝙蝠还在盘旋,孩子们的欢笑声仿佛悠然入耳。
作者简介:董雯,女,德州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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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审核|冯光华 终审|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