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粉妆 张立新 摄
母亲 纺车 织布机
▢陈启忠
一首老歌总让人热泪盈眶,不经意间,街头飘来李延亮声情并茂的歌曲《梨花又开放》:“忘不了故乡,年年梨花放,妈妈坐在梨树下,纺车嗡嗡响……”歌声把我带入了一个遥远的时代,一段艰难岁月的时光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我小的时候,是伴随着嗡嗡的纺车、微弱的灯光和母亲的歌谣慢慢长大的,那辆沧桑的纺车承载着一段艰辛的历史,见证着我家两代人的辛劳,它那暗红色摇柄是母亲心血和汗水的凝聚。
据母亲讲,小脚奶奶不仅手把手教会了她纺线,还让她学会了织布、拐线、浆线、络线等织布程序。在我的记忆中,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家乡是贫穷的,勤劳的母亲为了让家里的四个孩子能吃上饱饭、穿上棉衣,不仅喂养了20多只鸡和几头猪,还在房前屋后等空闲地方栽种棉花。每到深秋和初冬,母亲就摘棉花,抠花桃,然后晾晒、脱籽、弹花,接下来就是纺线织布。
每到晚上,母亲不顾一天的劳累,支起纺车,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不停地纺线。母亲的纺线技术堪称一流,纺出来的线又细又匀又长又结实,那一根根棉条伴着吱吱的纺车声在母亲摇车把的右手三转一倒左手一扬一落之间就变成了纤细匀称的棉线,缠绕在纺车的锭子上,纺满一锭子拔下来再换上一个,如此循环不已,不一会就纺出一箩筐线团。无数个寒冷的冬夜,我一觉醒来,总能看到母亲盘着腿坐在床上,右手摇着纺车,左手扯着棉卷,细细的棉线慢慢拉长,不停地在锭杆上缠绕,线穗越来越粗,母亲的身影越来越细……
每年春天,母亲会把冬天纺的成堆的线穗在线拐上缠绕成圈,然后进行浆洗捶打,使棉线柔韧瓷实。浆洗捶打过的棉线最后便缠到了卷轴上。经线穿综过筘上机,纬线安放在两头尖尖像一叶扁舟模样的织布梭内。
盛夏的夜晚,我们在院子里乘凉嬉戏,母亲却在织布机上挥汗如雨。只见她娴熟地运用双手一边左右穿梭,一边用力拉动筘板,双脚轮番踏动脚板,让经线上下分开,使梭子里的纬线穿插交织成布。细细的棉线一根一根交织成两尺多宽几十丈长的布匹,需要母亲多少个昼夜不停地穿梭呀。筘板哐哐,机杼声声,母亲就在这单调乏味的穿梭中度过了漫漫长夜,度过了锦瑟年华;青丝变白发,母亲就在这枯燥烦琐的劳作中,腰板佝偻了,步履蹒跚了。
滴水成冰的寒冬,温暖我们躯体的不仅是厚厚的棉衣棉被,还有浸透在棉衣棉被里母亲的心血和汗水。
随着社会进步和经济的发展,商店里针织品、丝绵渐渐取代棉布成为时尚,母亲也从古老的织布机上解放出来。每当我摩挲这把积淀着沧桑岁月的织布梭时,就会想起奶奶和母亲的艰辛,就会感慨祖辈们勤俭持家形成的精神财富。
母亲离开我以后,我一直珍藏着两条带着母亲体温的被单,我舍不得铺、舍不得盖,就让这唯一的念想静静地躺在我的柜子里。每当念及母亲,就拿出来贴在脸上,任凭泪如雨下。
一块地瓜百样吃
▢王朝忠
老伴从超市买菜回来,篮子里赫然躺着一把绿生生的地瓜叶。这让我的思绪一下子飞回了童年。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大面积栽种的地瓜解决了缺粮的燃眉之急,成为庄稼人的救命粮。
秋天到了,丰收了!拨开绿油油的地瓜叶子,就见紫色的长蔓紧抓沃土,错落的秧条争相缠绕,循着根茎望去,地瓜鼓起了包,把土地撑得四分五裂,裸露出地瓜红润的脸庞。大人们挥舞着铁镢把地瓜从土地里刨出来:只见它们紧紧抱成一团,每墩儿大约三四个,大小不一,个头不齐,粗细不等,十分喜人。我们这些天真烂漫的顽童们也来“参战”啦:有的帮助大人割红薯秧子,有的抱起秧蔓归拢到一处,还有的像“侦察兵”一样,瞪着机灵的眼睛搜寻着“漏网”的地瓜,发现“目标”立即用小镢刨出。大家你追我赶,争先恐后,田野里荡漾着欢快的笑声。落日余晖里,人们纷纷把地瓜运回家,然后煮地瓜吃,或是切片,晒干,再磨成面,蒸窝头吃。
切地瓜片可不是好活儿,要用手仔细精准地把它往刀口上送,稍不小心就会被刀咬着,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漓,疼得不得了。凉爽的秋夜里,一家人围在一堆地瓜旁,一盏柴油灯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男女老少齐上阵,切的切,捡的捡,运的运……雪白的地瓜片从切板滚落,上边流着宛如乳白色的奶一样的汁液,忍不住就会吃上几片。
晒地瓜干时,屋顶是最好的场所。父亲在院子里用木锨把地瓜片抛撒到屋顶,我们兄妹几个爬到屋顶上,把地瓜片儿一片一片地摆好,让它们均匀地享受阳光。放眼望去,家家户户的房顶上铺满了整整齐齐的地瓜片,排成队,连成片,在阳光下散发出阵阵清香,成为秋日里独特的风景。
大部分地瓜切片晒干了,还有一部分要储藏在地窖里。窖深两米左右,两旁各开一个洞,底下铺上沙土、玉米秸秆,把新鲜的地瓜小心翼翼地放到上面,然后再盖上麦秸以防寒冷。到寒冬腊月,从窖中取出时,依然新鲜如初。寒风刺骨、大雪飘飞的清晨,我们冻得手脚冰凉,鼻子酸痛,牙齿直打战。这时母亲熬好了地瓜粥,双手一捧碗,热乎乎的。喝到嘴里,甘甜如饴。一碗粥下肚,寒气全无,暖烘烘的,舒服极啦!
有时,母亲把地瓜放到锅底下的灰里烤熟。掰开这烤熟的地瓜啊,香味立刻冲了出来,直扑鼻孔。瓜肉颜色或是金黄,或是橙红,泛着亮光,吃一口真是又香又甜,远远胜过山珍海味。至今回想起来,口内生津,甜香犹在。
每到春节,父亲让我背着一口袋地瓜干,去城里酿造厂换酒。这种地瓜干酿的酒,劲大,醇厚,一直是农家人节假日必备的佳酿。除夕夜,母亲端上白菜、拌豆腐丝和用棉籽油炸的年货,父亲烫上一壶老酒,便自斟自饮地喝了起来,不一会儿,脸上渐渐泛起了红色,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仿佛喝了这杯酒,坚定了战胜艰辛困难的信心,增强了追求美好生活的勇气,看到了来年丰收景,对未来充满了美好憧憬。母亲端上年夜饭,这丰盛的年夜饭里依然不乏地瓜的成分,只不过成了与香菜、粉条、肉末混在一起用油炸出来的丸子……
世事沧桑,斗转星移,如今我已年过七十,对地瓜仍情有独钟,时常买几块地瓜熬粥,它是我的“老朋友”啦!还有那绿生生的地瓜叶,也走进了千家万户的厨房,端到桌上,送入口中,咀嚼的是感人的岁月和甜蜜的生活。
大雪
▢李云付
大雪应同节序循,
青娥囊涩吝琼珍。
白霜不掩冬苗绿,
红色尤彰枫叶新。
许是天关磁暴势,
何如水润沃田茵。
方闻雪共寒潮至,
顿似将逢久别人。
芦 花
▢赵传昌
这些白了头顶的事物
曾经年轻的摇曳
一大片的雪
覆盖冬季的河流
白云的心事
在湖面上方起伏,飘飞
落满河滩的时候又让我忧伤
我在冬天的湖边回忆你
把冰封的河流
当作失落的沉默
即使春夏茂盛的芦苇
再华丽转身
也打动不了我
你已离开
它也不再是当初的模样

德州日报新媒体出品
编辑|李玉友
审核|冯光华 终审|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