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张爱卿:许你一个葡萄园


许你一个葡萄园

张爱卿(平原)

每天上下班路过一片楼房,这里从前是一片葡萄园,每次经过,心里总是那片绿绿的葡萄园一闪一闪的,挥之不去……

大姐赶着牛车,车上坐着二姐、小妹和我。我们是叔伯姐妹,四个人是三个家庭的,大姐和小妹是一家,二姐一家,我一家。我们几个一同去磨玉米面,磨玉米面的地方在离家十几里的方庄。我们都是家里喂猪的面子用完了,需要磨些,大姐会赶车,正好我们也不愿去田里干活。母亲们都多给了些钱,我们便有机会买点好吃的,以备去磨面子排队,回来吃不上午饭。在李寨我买了些点心,大姐买了些饼干,二姐买了两块蛋糕。我们四人坐在牛车上,边说边笑晃晃悠悠地出发了。

老牛走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颠得我们时刻提着心。我抓紧玉米袋子,大姐拽着牛绳,尽量走得平稳些。那些下雨天踩出、挤出的路一道道,像是硬硬的钢筋,硌得车轱辘左右摆动,坐车的快乐丟了好多。好在姐姐的驾车技术很好,我们东倒西歪的哈哈哈着,还是笑着看着路边的野花、树木和田野。

牛车的行军速度与激情超赞,我们耐心地看着聊着,终于上了公路,一条笔直而硬硬的柏油路,而这时已是太阳晒得头冒油了。

路好走了,一眼望不到头。老牛慢条斯理、踏踏实实地走着。大姐梅子不再挥动鞭子,一只手拉着牛绳子。二姐慧子拿出买的蛋糕,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一股香香的味道在车上弥漫起来。“真的有点饿了!我也吃点心。”小妹喊着。我也馋了,顺手解开袋子,拿出一块饼干递给小妹,小妹开心地吃了起来。小妹早晨起得晚,一听说有车坐连饭也没顾上吃。小妹才七岁,胖乎乎的小手晃着饼干,一会又吃二姐的蛋糕,开心的样子真逗。大姐也打开点心纸包,分这个让那个尝尝,我们几个突然感觉牛跑了起来,那踏踏实实的脚步声像优美的音乐,我们在车上晃着,心情起伏成一条欢快的河,而河里的水在欢欣鼓舞地向前跑……

夏天太阳好热啊!又过了两个村子,越接近中午了,刚才吃了一些食物,现在好渴呀!出门忘了带水,只得干熬着。路上没有卖水的,只盼着到了磨面子的地方找个压水井来解渴了。“真后悔跟你们来。”小妹嘟囔着。“现在我在家多舒服呀,可以吃块西瓜啊!”“想得美,家里那有西瓜呀?”大姐梅子说。“西瓜西瓜快来我家,说到就到,一共给撒!”二姐慧子双手合十说着。“唉,这天热死了,找个树荫凉快下吧”。我央求着大姐。大姐说:“我把牛赶快些,有了风就凉快些。”大姐拿起鞭子朝牛屁股上挥过去……

出门的快乐被阳光一晒没有了,大姐让牛加快了速度,车子颠簸起来。口渴的感觉被暂时的兴奋遮盖,什么时候到村子喝点水解渴的愿望近了。“应该快到了吧,大姐。”二姐问。“快了吧,就在前面了,我上县城时看到那有个葡萄园。”“真想吃个葡萄,酸酸甜甜的,想想都馋了。”小妹说。“二姐,你的撒西瓜呢?咋还不到呀?”我问。二姐哈哈哈地笑起来,两颗虎牙露了出来。二姐读三年级,她语文很好,尤其是作文经常被老师拿范文来读,平时二姐就幽默爱开玩笑。“日照牛车生紫烟,遥看前面葡萄园。借问大姐酸不酸?不知啥时尝尝鲜。”二姐口吐一诗,我都羡慕嫉妒恨了,我们更渴了。路人行人渐少,偶有骑车的也急匆匆的,还有下地归来的都在忙着回家凉快,而我们几个却在路上,不知还有几里才到方庄,经过的树一棵一棵,小妹无聊地数着22、23、24……我想数到什么时候呀!路边的树向北一望看不到尽头。

“快看呀,前面应该是葡萄园吧!”大姐兴奋地喊着。我们几个也精神起来,一齐抬头向北望去。“有许多葡萄树呢,真的呀。”我叹着气说。葡萄树不大,干干的树头有许多条伸展开去,被几根绳子系在一根长铁丝上。我之所以叹气因为树上根本没有看到葡萄。“也许离得远呢?走近些再看看。”二姐脸仰脸指着树说,小妹却一脸嫌弃天热不想下车。“我们休息一会吧,可能有葡萄呢,一块去看看吧!”大姐说道。“左眼跳跳,好运要来到。”二姐双手合十把我们逗乐了。我们相继下了车走进了那个葡萄园,寻找好吃的葡萄。


中午的大太阳真热,看园的人躲在小屋可能睡了。大姐让我们蹑手蹑脚,不要出声,我们使劲点了头。葡萄茂密的叶子像一把把扇子,大地像是盖了一个绿头巾,放眼望去铁丝上一条条牵手的枝蔓像是攀爬的勇士。我们走在一起,撩起叶子看看下面有没有葡萄。“还真有呢!”小妹喊了一声。二姐瞪了她一眼,伸出手指嘘了一声。我因为以前去生产队菜园偷过黄瓜,被逮住过,我是怕了。今天人多但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我们正要采摘,大姐走了过来说:“这葡萄太小,酸得没法吃。”我们只好恋恋不舍地从葡萄园里出来,走向牛车,但不知道为什么牛车不见了。我们几个一下子忘了口渴,忘了吃不到葡萄的失望,我们四处张望,寻找牛车的影子。哪里有呀?我们失望极了,大姐急哭了,我们也垂头丧气地奔到公路上,寻找着牛车的蛛丝马迹。“二姐,你看,牛在那沟里吃草呢!”小妹说。我们一齐看过去,在不远处的沟里,车子歪在一边,而牛独自享受着美味。大姐破涕为笑,看着有惊无险的牛和车安然无恙,我们一齐兴奋地跑到沟边了。我们顾不上吃葡萄,先把牛从沟里拉出,又把车子套上。原来套牛的牛肚绳断了,牛挣开了车子。车上的玉米完好无损,大姐牵着牛车重新来到公路上,一路向北前行。“大姐,等我们大了,也弄个葡萄园,种天底下最好吃的葡萄。”我说。我的提议得到了二姐和小妹的附和,都说那真是太好了。大姐驾着车唤着牛急着赶路,像是没听清我们说啥。“看来大姐聋了,是吧,二姐。”我说。二姐一本正经点点头说:“回头让大伯父给她找大夫,拿个药片吃。以后我们叫她‘聋哑姐姐’。”“再胡说让你们下车。”大姐似乎生气了。我们大眼瞪小眼,撇嘴笑了。

那个磨坊就是现在这片高楼这里。我搜索记忆库,记得那个磨坊朝西,在路边,有个布袋子挂在外面的树杈上,而且老远就闻到一股味道,草,玉米,还有豆子混合着,一同在记忆里泛起了泡泡……

和大姐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这里。大姐指挥我们往下拽玉米袋子,我们几个配合,把玉米从车上弄下来,大汗淋漓。“姐,问问这有水吗?太渴了。”小妹说。磨坊后面有个压水井,我们快活地“飞”过去,洗脸,洗手,然后用手捧着喝个够。水凉凉的,清凉的水灌进肚子里,爽快极了。

似乎天气不热了,快乐牵着手涌动着,我们跑进磨坊,看着玉米变成面,看着机器们撒欢,看着装好袋子的粮食又被抱上牛车……“聋子”姐姐提前给牛放了些草料,又弄来一桶水。

归来的路上,我们再次经过那个葡萄园,远远看到有个穿白衣的人在园里走动。走过葡萄园好远大姐说:“刚才那葡萄已经能吃了。可是我要说能吃,你们是不是就要下手了呀?”我们一听,都大笑着捶打着大姐:“大姐真坏!”大姐躲闪着笑着不让我们闹了,大姐说:“大了我们一块种个葡萄园,自己吃个够,然后放家里的盘里,睡醒了就能吃上,多美呀!”我们一致点头。

那一年,大姐18岁,二姐和我13岁,小妹呢才上一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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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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