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李保第:那时抢麦场





那时抢麦场

李保第


每一年的麦收时节来临之际,我总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儿时参与抢麦场的那段感人往事。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还是集体耕种与收割的模式,成熟的麦子得靠人工去拔,然后将成捆的麦子运到场上铡开并摊晒,最后再通过人拉碌碡碾轧脱粒。

我们的村子规模不大,仅有一个生产队,收获的麦子都集中摊放在一个场地上晾晒。有一天中午,当人们正在拉着碌碡碾轧麦子时,突然,西北方向的天空迅速被黑压压的乌云所笼罩,狂风卷着沙尘铺天盖地般涌来。正在轧场的人们一阵慌乱,大家心里明白,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下。队长立刻大声喊道:“大家别慌,先把麦秸收拢起来,再堆好麦粒,我去村里叫人!”队长飞奔到村子里,急切地敲响那口大铁钟,扯着嗓子高声呼喊:“在家的老少爷们、妇女们,马上要下雨了,赶紧到东场去抢麦子呀!”喊完后,他又围着村子快速喊了一圈,又匆忙赶回麦场。

队长的这一喊,仿佛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触动了全村人的神经。不管是正在做饭的,还是正在吃饭的人,都赶紧丢下手中的事,争先恐后地朝着麦场奔去。那时的我年纪虽然不大,但也渴望能为集体贡献一份力量,正在吃饭的我也放下碗筷跟着跑了出去。出门时,恰好碰到对门的二奶奶和雷子叔也先后往外跑。雷子叔的一条腿有残疾,走路时一瘸一拐的,平时很少参与农活。我打趣地说道:“雷子叔,你平常都不怎么出门,怎么下雨反倒往外跑呀?”雷子叔加快了那条好腿与坏腿的交替频率,边跑边说:“麦子可是咱们的救命粮啊,要是被大雨冲走了咱们吃啥,我能不着急吗?”

我回头看向二奶奶,她已经60多岁了,还裹着一双小脚,走路时基本全靠脚后跟。她跑动起来时,两只小脚就像捣蒜似的快速交替,随着两只脚的变换,她的身体犹如安装了弹簧一般来回晃动,脑后的小发髻也如同拨浪鼓一样不停地摆动。我们跑着跑着,雨就落下来了,不一会儿地面就湿了。二奶奶在奔跑中一脚踩进了一个水洼里,脚一滑,“哐当”一声摔倒在地,身上沾满了泥水。我赶忙跑过去将她扶起,劝说道:“二奶奶,你年纪这么大了,就别去了。”二奶奶坚定地说:“不行,别看我年纪大了,场里的这些活我熟悉,能帮上一点是一点,人多力量大呀。”说完便催促我:“你年轻,快跑吧。”

当我跑到麦场时,呀,满眼都是人,大家就如同投身于一场激烈的战斗,有的舞动着木杈收拢、堆砌麦垛;有的拿着扫帚清扫麦粒,有的人用木锨堆积麦粒,还有的人从家里拿来炕席和雨布往麦粒堆上遮盖。七八十号人干得热火朝天,雨水和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大家的衣服都紧紧地贴在身上,并不断地往下流水。有人被麦秸绊倒,却顾不上疼痛立即爬起来继续干活;有人下手抱麦秸,双手被划出道道血痕也毫不在意;还有人在雨中奔跑时不小心弄丢了鞋子,索性光着脚在泥泞中奋战。那紧张的氛围,那争分夺秒的情景,仿佛每一秒都决定着全村人的命运,每个人都在用自己最大的努力与时间赛跑,与风雨抗争,只为了能保住那珍贵的麦粒,让大家在未来的日子里能有口饭吃。

经过激烈的奋战,麦子总算都收起来了,此时雨也渐渐变小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望着麦堆感慨地说道:“老天爷别再下了,赶紧晴天吧,把麦子晒干呀。可别捂坏了呀,这可是全村人的救命粮啊。”

在那个年代,小麦的产量着实很低,一亩地大概也就二三百斤。整个生产队一年下来也就收获几万斤小麦,扣除要交的公粮以及留作种子的部分,每个人能分到手的小麦仅有几十斤而已。除了逢年过节或者有客人来访时能品尝到一点面食,平常几乎一整年都难以见到面食的踪影。正因如此,全村老少齐心协力去抢场保麦,那真的是如同守护自己最为珍贵的生命一般啊!

这抢麦场的一幕,也成了那个特殊岁月里,深深印刻在人们心中的难忘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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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审核|冯光华  终审|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