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绿豆粉皮
□李培勇
在平淡无奇的日子里,总有某些独特的味道,能瞬间将我们的思绪牵引至遥远的往昔。中午下班时,买了一份地道的陕西凉皮回来,父亲品尝了一口,一边细细咀嚼,一边说道:“和从前咱们家的绿豆粉皮相比,差老鼻子了。”
上世纪80年代初期,我家曾经营过手工制作绿豆粉皮的作坊,由于注重品质,因而颇具口碑。每到冬闲季节,农村人结婚的便多了起来,粉皮是婚宴上不可缺少的食材,因为需求量大,我们一家人经常忙到半夜。制作绿豆粉皮,首先要精心挑选上等绿豆,要求颗颗色泽鲜亮且饱满,接着用温水加以浸泡。待到用手指轻轻一捻,外皮与豆仁能够轻松分离时,方恰到好处。绿豆浸泡完毕,便将家中那头大黑驴套在石磨上,拿块黑布把驴眼蒙住,它就沿着磨道一圈圈转了起来,石磨被拉得轰轰直响,把泡好的绿豆混合着少量清水一勺勺舀到磨盘上,随着石磨转动,缓缓研磨成淡绿色的糊状。随后,把这糊状的绿豆浆放入由纱布制成的滤单内进行压榨过滤,促使豆渣和细腻的淀粉相互分离。沉淀过后,将上层的水去除,再添加清水充分搅拌,进行第二次沉淀,以此确保获取纯净的绿豆淀粉。那分离出来的豆渣还可以做成美味的麻豆腐。
接下来便是旋粉皮这一关键步骤。旋粉皮至少四个人协作完成,母亲负责烧火,保持着锅里的水微沸,既不能大火沸腾,也不能因火小致使温度达不到;既要看着锅里的水又要看着锅下的火,专心致志不能开小差。把淀粉与水按照一定比例调配成汁状,父亲用木勺把豆汁舀进热锅内飘浮着的铜旋内,然后双手紧抱铜旋在热水中匀速转动。在这优美的旋转过程中,淀粉逐渐摊开,形状如同煎饼般圆润,色泽亮堂仿若满月。不多时,粉皮便在铜旋内成型,颜色泛白,迅速将铜旋倾斜,灌入一些热水,以使粉皮上下受热均匀,而后捞出,将铜旋抛入身旁的清水缸内进行冷却。短暂的冷却结束,大哥把手探入浸泡在水中的铜旋内,以干脆利落的动作迅速揭起粉皮,放进清水盆内。紧接着是摊粉皮,二哥捞出粉皮后托着旋转数圈,而后将其摊在抹了油的秫秸箔上,工作起来像流水线,一张张水嫩灵秀的洁白圆形粉皮井然有序地静卧在卷箔上,静候阳光与微风带走其中的水分。待粉皮变干时,从秫秸箔上把粉皮揭下,绿豆粉皮便大功告成。制成的粉皮大小一致,薄如蝉翼,光洁宛如碧玉,明净仿若白绫。它们安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被唤醒,被品尝。
记得邻近乡镇的一个小伙子听说我们家的绿豆粉皮做得好,大老远赶来想要学习制作方法。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小伙子背着一个破旧的布包,满脸期待地站在作坊门口。父亲毫不吝啬,手把手地教他。父亲先从挑选绿豆开始讲起,“这绿豆啊,得选个大饱满、色泽鲜亮的,这样磨出来的浆才细腻。”说着,他拿起一颗绿豆放在小伙子手心里,让他感受绿豆的质感。然后告诉他淀粉与水的比例,如何调制成汁状。在制作过程中,父亲紧紧握住他的手,引导他如何均匀地转动铜旋子“慢一点,再慢一点,让粉浆均匀地摊开。”小伙子紧张又专注,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父亲的示范。后来听说小伙子粉皮生意做得很好,注册了商标和公司,产品销往全国。
那时的农村,物资匮乏,过年过节,或为了应对突然有客人来访却无法招待的窘况,大多数人家都会储备一些绿豆粉皮。只需在温水中浸泡几分钟,那薄若蝉翼的粉皮就会变得十分柔软,用手撕成小条儿,搭配其他菜品并加入佐料,便成了脆爽可口的美味佳肴。倘若泡软后再在开水里煮上几分钟,那粉皮会更加劲道爽滑。绿豆粉皮还能够与不同的菜肴一同炖煮,滋味亦是异常鲜美。
我最为钟爱的是妈妈烹制的肉末粉皮,一口下去,粉皮的滑嫩与肉末的鲜香相互交织融合,在舌尖之上绽放出美妙绝伦的滋味,沉睡的味蕾瞬间被唤醒。那一刻,时光仿若倒流,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历历在目,那熟悉的味道,是家的温暖,是爱的铭记。这道看似寻常的肉末粉皮,蕴含着无尽的深情厚谊。
绿豆粉皮,这一传统的豆类食物,它蕴含丰富的维生素、矿物质,富含膳食纤维,是夏日里解暑的贴心伴侣,更承载着千年的饮食文化。而那独特的制作技艺,恰似一首古老的歌谣传唱,它是记忆的珍宝,舌尖的眷恋,心底永远的温暖。
作者简介:李培勇,临邑人。1988年参加工作,街道广播站职工,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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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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