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造了一辆手推车

□贾敬德

上世纪60年代，一种木制胶轮手推车在农村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主要用于运输，可以装载家畜、粮食、肥料等各种农用物资。当时，政府办的农具厂制造并推广这种手推车。家庭经济条件好点的，买辆现成的木制胶轮手推车，家庭不富裕的只能看人家的车空闲时临时借用一下，长时间借用也不好意思。因那时每家都有生产队里分给的自留地，用车的地方很多。于是，父亲跟姥爷商量造车事宜，会木匠手艺的姥爷欣然答应下来。

姥爷没有跟木匠师傅学过徒，自学成才，做出来的木匠活，刮净漂亮。家中有各种型号的量具、手工锯、木工刨、手工凿，以及手工木钻、斧头、木锉、木砂纸、钳子、墨斗、曲尺等木工工具。我们家中装衣服的木箱子、炕头上放被子的柜子、吃饭桌子、大小凳子、马扎子都是他的杰作。还时不时地做些大小凳子、马扎子拿到集市上出售，换几块钱维持家庭开销。姥爷姓李，村中的老乡称呼他“李鲁班”。姥爷说：“做车的木料最好是槐木或柞木，它木质坚硬，风吹日晒不变形。”父亲说：“家里正好有一根槐木，本想做檩条用的。破开做两个车把和支撑车轮两旁承重的梁子，车子最前端的横木和车轮后方的横木也用这槐木，四周主干架都用坚硬的槐木，不够再用榆木。然后，到德平镇上的供销社买轴承、铛碗、珠子、黄油、辐条、车圈、车的内外胎，回来自己装配，比买现成的车轮便宜。顺便买两块固定车轮的专用直角铁。”姥爷说：“车总长2米，槐木够长吗？车盘一边宽是0.6米，车盘上方保护车轮的木架子，它的高度是0.6米。”“够长。行。”爷俩商定后，选个黄道吉日开工。看了看万年历，时间定在5月1日。

姥爷家在当村，住在村的另一头。那天，父亲找人抬来槐木放在姥爷家的院子里。我也跟着大人一起干活，把槐木的老皮去掉，利用斧削刀刮，一上午的时间，槐木就露出了光滑的白条身子。

按尺寸裁制。姥爷量出2米长后，和父亲一起用大锯锯掉了剩余的部分。然后，计算出两个车把用料的宽度，用墨斗打线画出下锯的位置，再把木头斜着用绳子固定在长条凳上，姥爷一脚踩着凳子，一手扶着木头，一手握锯把，父亲坐在地上双手握锯把，就这样一送一拉、一送一拉，木头就乖乖地被一破两半了。但这活可不是那么简单。下锯前，锯条要紧到一定程度，锯条紧，不容易偏位。上位的人定向要准，下位的人径直往下拉，出现一点斜拉力就拉不直了，严重时拉偏了会作废。小心小心，不然，可就大意失荆州了，细心才能做出精品！

车盘的前梁、后梁，保护车轮的左右0.6米的木架（竖立的、横着的），还有车盘前上方阻拦车筐的横木等，这些部件都要裁制好，备用。

下一道工序是做卯榫。卯榫是木工使用的一种连接方法，通过将一块木料的凸起部分（称为卯）嵌入另一块木料的凹槽中（称为榫），从而实现两块木料的紧密连接。这种连接方式非常牢固，其特点是在物件上不使用钉子，利用卯榫加固物件，体现出中国古老的文化和智慧。姥爷画出卯榫线，我用凿子凿榫，父亲用锯锯卯。我凿出第一个榫，姥爷目视了一下，说可以。第一次做到这个程度，得到专家的认可，打心眼里高兴。我一共凿出了26个榫，为造车作了一点贡献。

父亲开始组装车轮。装辐条，紧固辐条；铛碗抹黄油，安放珠子和挡珠子的部件，紧固轴承上的螺丝。安装之后，左手和右手把车轮架起，使劲拨动辐条，车轮转动，车轮不左右摆动，说明辐条持力均匀，安装上轮胎，把轮胎充满气体，完活。

我跟姥爷也紧锣密鼓的组装车架，不停地用锤子敲打着各个部件，使其就位。安装车轮的位置是关键。必须是中心支点，靠前靠后都不好使。支点靠前，推车人承担一定的重力；支点靠后，重力前倾，推车人推着吃力。经精心测量，找准位置，用手指粗的长螺丝控制住直角铁，固定住车轮。留有0.8米的车把，先用刨子刨掉棱角，再用木锉锉圆，再用木砂纸打磨光滑，最后，在两个车把的末端用手工木钻各钻一个孔，固定一颗细长的螺丝，使下端露出1厘米，它的作用是挡住车袢前滑，稳定车袢。

小脚的姥姥也忙个不停，给做了一个车袢，车袢系于手推车车把的两端，搭于推车人颈后及两肩之上，以便用力和控制小车平衡，助力人推车。陆陆续续一周的时间，把手推车造好了，大功告成。

完工的晚上，姥姥油炸了一盘花生米，炒了一盘鸡蛋，炒了两盘青菜。胜利了！喝了一瓶散装的高度瓜干酒，这算是庆功酒吧！

作者简介：贾敬德，大学本科，山东华宇工学院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