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吴方军: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

吴方军

中元节第二天,我的父亲在经历了76年的坎坷人生后,永远地离开了我。父亲并没有走远,他始终活跃在我的记忆中。

很清楚地记得那是今年3月11日上午,我从临盘回到村里,回家看望父亲。有那么一会,在我走出客厅的时候,我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父亲看着我笑了笑。这个时候的父亲,经历了车祸、脑梗后,一直不能自理,好在还能正常说话交流。3月13日下午,村里有人去世,我去帮忙,中间突然接到妹妹的电话,说父亲状态不太好,已经叫了救护车。我到家之后,父亲眼睛流着泪就那么看着我,却不能说话了。当地医生说是脑出血,让赶紧去县城医院。在亲朋好友的关心帮助下,父亲在县医院开始了两个多月的治疗。后来在医生的建议下,父亲出院回家进行康复护理。为此,我购置了多用病床、制氧机、吸痰机、病床气垫等所有的护理用品。在客厅里布置好这些设施后,我突然泪如雨下,心里对父亲说:“您一定要好好活着。”尽管我们细致用心的护理,但由于父亲长期卧床且大部分身体功能丧失,他的坠积性肺炎逐渐加重,并伴有偶发性胃出血,父亲明显地消瘦下来。接下来的3个月里又进了3次医院。

8月11日傍晚,父亲因呼吸困难,进了重症监护室,上了呼吸机。第二天,医生告诉我们,由于长期输液,造成静脉血管脆弱,无法正常使用留置针,且要随时进行气管切开手术,但人已没有手术治疗的意义,建议出院。我们兄妹经过商量,决定让父亲回家。走出医生办公室,我全身无力,瘫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泪水奔涌而出——父亲真的要离我们而去了!

父亲对村子有着深厚的感情。回家的路上,离村子越来越近的时候,父亲眼神忽然明亮起来,等进了老房子里,他的眼睛环顾着四周,看着熟悉亲切的家,精神逐渐好起来,在吸了氧气之后,血氧竟然恢复了正常。回家第二天中午开始喂饭,一切又好了起来。第三天,正当我们心情稍放松的时候,胃管打饭又很困难了,而且打水也很不通畅,庆幸的是血氧饱和度还算可以,精神还行。接下来的几天,偶尔的还可以喂点饭和水。

回家后的第8天早晨,我发现父亲的眼里几次流出眼泪,血氧饱和度已经连续两天在80%左右,我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临近中午,父亲忽然喘了起来,我靠在床边,抓着父亲手,父亲看我的时候,眼里又泛出泪花。我擦干了他的眼泪,再去擦我的泪水……孩子们通知了我的四个姑姑和叔叔。父亲的血氧饱和度逐渐下降到70%、60%,一直在大口喘气。我握着父亲的手,另外一只手抚摸着父亲消瘦的脸庞,他看着我,眼睛不断地使劲睁大,同时眉毛一上一下的动。我知道父亲有很多话要对我说,只是说不了了。父子对视中,满眼的不舍、慈爱和擦不干的泪水。下午4点多,父亲的呼吸由急促逐渐平稳,心率每分钟120次,血氧饱和度50%、40%、35%,一直在往下掉……在他的弟弟、妹妹、子女、孙辈们的陪同下,父亲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父亲是一个很孝顺的人。听奶奶说,父亲十二三岁就去养殖场打工补贴家用。有一天,养殖场杀猪,中午吃猪肉包子,在那个年代吃包子就是过年。父亲发了3个包子,自己吃了一个,留了两个,装在棉衣兜里,给奶奶带回家。谁知包子的油浸透了衣兜,回家后奶奶心疼衣服,要生气的时候,爸爸掏出包子递给了奶奶,奶奶哭了……记得我七八岁的时候,邻村杨张寺举办物资交流大会,我们那里叫赶会。那是上世纪70年代,物资还不丰盛,业余生活也很匮乏,赶会对于偏僻农村的人们来说,热度要超过现在的奥运会。就在赶会的第一天,父亲用一辆小推车,一边放上一只偏筐,用绳子固定好,筐里垫着棉褥子,把他瘫痪的奶奶和姥姥分别抱在两个筐里,给我拴了一根绳,让我拉着(我大部分时间还是坐在车的横担上),他推着车一起去赶会看戏。那天,我们成了会场的一道风景线。

父亲是善良的人。小时候的老房子没有院墙,有一天中午,母亲在烙玉米面菜饼,院子里来了一个讨饭的老人带着一个孩子,父亲回到屋里,把刚烙好的饼送给了他们。回屋后,母亲埋怨他,他笑着说:“要是有饭吃,谁也不出来讨饭,老人孩子多不容易啊。”

父亲一生乐于助人,力所能及,有求必应。他为人豪爽大气,从不计较,处事对事不对人,事前努力帮忙,事后不计得失。

父亲一生不攀富贵、不欺弱小。十几年前,还在村里住的时候,经常让村里的孤寡老人来家里吃饭。

父亲没读过书,却善于给我们讲故事。他给我们讲过“朱元璋讨饭喝白菜汤”的故事,让我们牢记苦日子;给我们讲“屠夫仗义救人,后来不幸入狱,被救下来的人报恩救了一命”的故事,让我们记住善有善报的道理。几十年的岁月里,父亲都是用行动教育我们,让我们耳濡目染。这一切,我们怎么能忘记?尤其那一次父亲和我对视一笑的场景,永远铭记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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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审核|冯光华   终审|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