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的回忆
□李培勇
俗话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那排在首位的不是巧妇难为炊的米,而竟然是柴,足见其在生活中的重要性。取火做饭,是人类的一大进步,要是没有柴火,那美味可口的饭菜可就没了着落。
如今,农作物秸秆被打碎还田,路边的野草疯长,都快和人一般高了,这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可都是宝贝疙瘩。那时候,麦秸和玉米秸秆一收割完,就赶紧晒干囤积起来——这可是生产队大牲畜的美味口粮。社员们只能分得几垄玉米根,自己刨回家晒干当柴火,可就这点玉米根,没几天就烧没了。秋收一结束,人们呼啦啦地就涌到地里,争抢着捡拾那些遗漏的碎秸秆和碎叶子。如今随处可见的野草,在那时压根就找不着影儿。河坝边、田地头、道路旁长出的野草,都被人给铲走积了肥。小草刚露出个小脑袋,勤劳的农家人就推着独轮车,扛着锋利的铁锨,风风火火地赶到有草的地方,连土带草根一起铲起来,再推回家垫到猪圈、羊圈里。和猪羊粪便掺和在一块一发酵,就变成了上好的农家肥。老话说得好:“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积肥还能换工分,所以人们那时的积极性很高,这野草自然就很难见到影子。每年生产队和学校都有拔草的任务,每人每天得上缴一定量的草,集体晾晒后,既能给牲口当口粮,又能卖了换钱,给生产队或者学校增加点副业收入。所以田地里幸存的一点野草也被拔得干干净净。
秸秆和草都喂了牲口,这下人们做饭没柴烧可就犯了难。春天一到,我们就跑到有树的地方去转悠,专门找那些不发芽的枯枝。要是瞅见了,那可得想尽办法给弄下来。我们那时的办法是,找根结实的棒子,锯成六七十厘米长,然后铆足了劲儿朝枯枝投过去,借助木棒的冲击力,把枯枝给打断。我们这儿把这叫作“投干棒”,“一棵树底下投干棒——谁还不知道谁那两下子。”这个歇后语就是从这里来的。
有一年冬天,我跑到邻村同学家去玩。他父亲是做豆腐的。我一瞅,哎呀,他家院子外面有一垛茅草呢,可把我给羡慕坏了。这么多茅草从哪儿来的呢?做豆腐每天得用好多柴熬豆浆。同学的父亲告诉我,离我们家五六里远的钟楼村后有个洼地,那里头有好多茅草。我一想到母亲每天为做饭缺柴发愁的样子,心里就暗暗下了决心,周末一定得去割茅草。回家后我跟哥哥说了我的打算,他很爽快地答应了。周末吃完早饭,我们拿着磨得锃亮的镰刀,拉着平板车就奔着目的地去了。到了那儿一瞧,嘿,果然还有好多呢,并且还有一些低矮的芦苇。我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我们赶紧选了一处特别茂盛的地方就割了起来。茅草叶子的边缘就像小锯齿似的,不一会儿,我的手上就被划了几条细细的口子。我忍着疼痛,继续坚持着。那尖锐的北风呼呼地刮着,刮得我的脸颊又疼又麻,可身上呢,却不停地流汗。中午的时候,为了能多割点草,我们就没回家去。在地上用镰刀挖了个又窄又深的小坑,哥哥在里面点燃了茅草,把从家里带来的玉米饼子架在火上烤,一边烤还一边翻动。不一会儿,饼子就被烤得金黄,咬上一口,酥酥脆脆的,那叫一个香。吃完饼子,我们休息了一会儿又接着干。冬天天短,太阳很快就偏西了。看着身后那一大片割倒的茅草,我们心里那成就感呀,就像涨满的气球。哥哥抓起一把茅草,一分为二,然后把它们连接起来,用手拧了拧,嘿,就变成了一根草绳。我们把茅草抱到上面,都打成捆,接着装车。这茅草可滑了,装车的时候得注意头尾搭配好,然后使劲压实,这样才不容易滑落,最后再用绳子扎得紧紧的。装了满满一大车。哥哥在前面拉,我在后面推。路上要爬一条高高的河坝,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上坝顶,这时我们都已经精疲力尽了。休息了一会儿,我们又接着赶路。下坡的时候,哥哥把车把高高竖起,让车尾着地,通过车尾的摩擦力来减缓车子下坡的冲劲。到家时,已是掌灯时分。母亲出门接了好几次才看到我们。看到拉回来这么一大车茅草,母亲既高兴又心疼。我和哥哥也觉得能为家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心里美滋滋的,决定下个周末再去割一车。可等下次再去的时候,已经被别人给割走了,我们只能空手而归。
后来,农村都通了电,又实行农业生产承包责任制,分田到户了,人们再也不用为没柴烧发愁了。如今,农业实行了机械化,村子里也没人喂牲口了,天然气也都通到了各村各户,那些作物秸秆都成了废物。几十年过去了,当年那次割茅草的经历,就像刻在脑子里一样,怎么也忘不了。
作者简介:李培勇,临邑人。1988年参加工作,街道广播站职工,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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