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 时 往 事

□ 李兆全

不知不觉间已步入中年。儿时往事总是于不经意之中闪回，就像一坛酿造了几十年的老酒，散发着诱人的醇香。前几天在饭店与朋友相聚，席上有一盘又香又酥的知了龟，一下子把我的记忆带回到了儿时那快乐的时光。

上世纪80年代初，刚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日子一下子就好过了起来。原来一年也吃不几次的白面馍馍，成了家常便饭，但蔬菜和副食还是那么单调。那时的夏秋时节，最高兴的事就是于傍晚时分，和长我三岁的二姐一起去找知了龟。村里的小伙伴们，分布在各个小树林里，或蹲或站，专注地搜寻地面上的小窟窿。那些洞口呈不规则形状，用手指甲轻轻地一抠那薄薄的一层，洞口一下子变大，一个知了龟蜷缩在里面一动不动。我和二姐欣喜若狂，二姐伸进一根手指头，试图把知了龟掏出来。但知了龟感觉到触动便立刻向洞里缩去。找来一根细细的小木棒伸进洞里，想把它牵引出来，可是知了龟就是不肯爬出来。二姐迅速地跑到水塘边捡起一块破瓦片，在池塘里舀了一些水，小心翼翼地端到知了龟洞边把水灌进洞里，不一会儿的工夫，知了龟慢慢地从洞口爬了出来。二姐一把抓起来高兴地放进塑料袋子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村子内外的大大小小的树底下，可以看到有好多个手电筒晃动出相互交错的光线。那是人们在寻找已经爬到树上的知了龟。二姐也从她的口袋中掏出手电筒，在一棵棵树的树干从下到上照去，总能找到在树干的低处攀爬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知了龟。我用早已准备好的小竹竿把它捅下来，放进已收获了十几只知了龟的塑料袋子里。再往前走，在前面那棵树上又寻到一个刚爬出躯壳的知了，白白的有点泛黄的身子，成90°向后仰至知了龟的尾部，几乎要完全脱出。我把它捅下来，高兴地嚷道：“姐，你看这一只是公的。”我听大人讲过，脱壳的雄蝉胸部和腹部衔接处下面有两个鸣器，反之是雌蝉。夜渐深，有的知了已经完全脱离躯壳静静地趴在树上，只是它两侧如薄纸般半透明状的翅膀，还没有完全张开，无法飞翔，任由人摆布。

带回家的知了龟洗一洗，放上盐淹在大碗里，就等着解馋了。那天，当母亲把炸好的香喷喷的一盘知了龟放到全家人面前时，二姐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夹起一只知了龟放在脱了几只乳牙的嘴里，烫得她一边大嚼着一边往嘴里吸气。那个时节，我们家每隔几天就能吃上一次香酥可口的知了龟，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乐趣。

那天，在县医院中医科上班的小姨恰好来我家做客，她给我们讲了一些蝉的基础知识。知了龟肉低脂肪、高蛋白，并含有大量的维生素和少量的元素。那时候我们年龄小，听不太懂小姨这些话，后来又说蝉壳是中药，可以治疗肝火旺盛引起的双眼通红和感冒引起的咳嗽等疾病，还说有的地方可以回收蝉壳。我和二姐听了以后，立即兴奋起来，跃跃欲试。此后，每天中午都会头顶着毒辣的烈日，拿起竹竿到树林里去寻找蝉壳，不久就攒下了满满一书包蝉壳。一个中午，二姐骑着二八杠金鹿牌自行车，后面带着我，我小心翼翼地拿着蝉壳。正当姐弟俩眉飞色舞骑行的时候，突然一辆绿色吉普车从身旁疾驰而过，把二姐吓得车把一歪栽倒沟里。我一只胳膊压在了书包的一角，二姐也甩到了一旁。看到自己辛苦劳动的成果被压碎一些，姐弟俩伤心地哭了起来。后来在小姨的帮助下，那些东西卖了7元钱。我和二姐花了两元钱各自买了自己喜欢的文具，剩下的5元钱回家交给了妈妈。

后来上了学，知识多了，关于知了龟的身世也慢慢完善起来。知了龟在没有变成蝉以前，在不同的地区有不同的叫法，有知了猴、爬爬、金蝉、知了龟等好多名字。蝉在每年的七八月份雌雄交配，雌蝉把产卵器刺入树皮，形成抓印状，成为产房，一个产房内可放有七八个虫卵。它们噬食树叶和树枝的水分来获取养分。来年的5月份随风飘落地面。它们潜伏入地面之中，吸收树根末端的养分，在地下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其间经过3至7年，甚至长达17年的暗无天日的岁月，慢慢地变成老幼虫知了龟。每一个生物身上都有它天生的本领。知了龟能够感知洞外的环境，准确地探究出黑夜和白天。所以，在天色将晚的时候。他用那强有力的前爪一点一点地向地表挖掘，直至捅破洞口的浅表层破土而出。他要趁着夜色躲避天敌，但却躲不掉那些拿手电筒的人们。少数能爬到树干顶端的知了龟，躲到树叶的背后，六只爪子牢牢地抓住树干，慢慢地等待，渐渐地背上裂开了一条缝，乳白色的蝉从洞口中慢慢地悄无声息地翻出，它的体肤由开始的乳白色慢慢变成黄色，最后变成黑色，等到天亮便展翅飞起开始新的生活。蝉尽情地享受着这个快乐的夏天，但最重要的是寻求配偶繁殖，延续下一代。秋风乍起，蝉的生命就开始终结。又一个新的轮回开始了。

了解了蝉的习性，如今，人们已能人工养殖知了龟了，很多人为此发了财。或许饭店酒宴上的知了龟就是养殖者的杰作吧。虽然觉得价格不菲的知了龟还是那么香酥，但却缺少了捉知了龟的那些欢乐，或许只有回到老家，回到那些树木下，还能捡拾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