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兴亡之感 赋时代华章

——读鲍照《芜城赋》有感

□刘洪玮

兴亡之感，是一直以来文人骚客抒发的主题。比如《诗经·黍离》、刘禹锡《金陵五题》、姜夔《扬州慢》、蒋春霖《水云楼词》，往往通过一座城市诉说一个时代的兴亡，都抒写了兴亡之感，当然有的也会寄寓着作者的身世之感。与《扬州慢》一致，鲍照《芜城赋》写的也是扬州。

鲍照，名或作昭，字明远，出身贫贱，诗文辞采富丽，感情奔放。宋孝武帝任命鲍照为中书舍人，但他喜欢写文章，自认为别人都比不上他。鲍照领悟到他的意旨，写文章大多采用俚俗的言辞和病句，当时的人都说鲍照才尽，其实不是这样的。这与后来的“江郎才尽”如出一辙。临海王刘子顼当上了荆州刺史，鲍照任前军参军，负责公文书信工作。明帝泰始二年（466年），刘子顼叛乱失败，江陵人宋景因乱掠城，鲍照被宋景所杀。知人论世，是我们了解作者、鉴赏作品的重要方法。

杜工部《春日忆李白》“俊逸鲍参军”，提到的就是鲍照。最为我们熟知的还是他的古乐府，诗句刚健秀美，特别是《拟行路难十八首》，最能体现鲍照的个人气质、身世之感。他的《芜城赋》交错成章，妙合无垠，明显承袭了王船山在《楚辞通释》中讲到的“韵、意不容双转”的特点。

万事万物都不是截然对立的。截然对立，是以占卜、星相等为职业的人眼中的《周易》，并不是天地的本来面目。阴中藏阳，阳中藏阴，乾中藏坤，坤中藏乾，屯、蒙中藏鼎、革，需、讼中藏晋、明夷，与《周易》的道理一样，韵和意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相互交错的，这是我们学习、创作词赋诗歌需要注意的地方。比如本赋第四段结尾“凝思寂听，心伤已摧”，紧接着第五段开始“若夫藻扃黼帐，歌堂舞阁之基”，虽然表达的意思已经转折，但用韵引之有余。再下两句“璇渊碧树，弋林钓渚之馆”，虽然用韵转换了，但表达的意思一以贯之。

《芜城赋》出自《文选》，是赋己“游览”三篇辞赋中的最后一篇。“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是昭明太子萧统的编选标准。萧统又说：“盖踵其事而增华，变其本而加厉；物既有之，文亦宜然。”我在阅读《文选》时深有体会，特别是同类题材的作品，更有鲜明的特点。扬雄在《法言》中说过：“诗人之赋丽以则。”鲍照作为一位优秀的诗人，他的赋肯定是“丽以则”。丽是辞藻华丽，就是踵事增华；则是不失法度，就是变本加厉。与“诗言志”的《诗经》传统一脉相承。

附

芜 城 赋

□鲍照

沵迆平原，南驰苍梧涨海，北走紫塞雁门。柂以漕渠，轴以昆岗。重江复关之隩，四会五达之庄。当昔全盛之时，车挂轊，人驾肩，廛闬扑地，歌吹沸天。孳货盐田，铲利铜山。才力雄富，士马精妍。故能侈秦法，佚周令，划崇墉，刳濬洫，图修世以休命。

是以板筑雉堞之殷，井干烽橹之勤，格高五岳，袤广三坟，崪若断岸，矗似长云。制磁石以御冲，糊赪壤以飞文。观基扃之固护，将万祀而一君。出入三代五百馀载，竟瓜剖而豆分！

泽葵依井，荒葛罥涂。坛罗虺蜮，阶斗麏鼯。木魅山鬼，野鼠城狐。风嗥雨啸，昏见晨趋。饥鹰厉吻，寒鸱吓雏。伏虣藏虎，乳血飧肤。

崩榛塞路，峥嵘古馗。白杨早落，塞草前衰。稜稜霜气，蔌蔌风威。孤蓬自振，惊砂坐飞。灌莽杳而无际，丛薄纷其相依。通池既已夷，峻隅又以颓。直视千里外，唯见起黄埃。凝思寂听，心伤已摧。

若夫藻扃黼帐，歌堂舞阁之基。璇渊碧树，弋林钓渚之馆。吴蔡齐秦之声，鱼龙爵马之玩。皆薰歇烬灭，光沉响绝。东都妙姬，南国丽人。蕙心纨质，玉貌绛唇。莫不埋魂幽石，委骨穷尘。岂忆同舆之愉乐，离宫之苦辛哉！

天道如何？吞恨者多！抽琴命操，为芜城之歌。歌曰：边风急兮城上寒，井迳灭兮丘陇残。千龄兮万代，共尽兮何言！

作者简介：刘洪玮，1984年生，字道瓌，号芥斋，一号劢庵，别署蕲照阁主人，网名风蓬子，武城人，学宗张横渠、王船山。现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山东诗词学会会员，德州市诗词协会会员。2010年中华诗词“屈原奖”诗部终选入围“十佳”，2018年“醴丰杯”全国诗词大赛一等奖。作品散见《椰城》《诗词报》《诗词界》《环球财经》《中华辞赋》《中华诗词》《诗词日历》《当代诗词》《德州日报》《中国教师报》《海岳天风集》《当代律诗钞》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