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李慧善:土屋记忆

         



土 屋 记 忆

□ 李慧善

春节,我回到家乡,又住进了老宅的土坯屋。这座建于20世纪70年代的房子,在周围钢筋水泥房的映衬下,显得低矮、老旧。但它冬暖夏凉,更承载着我儿时的欢乐与记忆。

那时农村建房,墙基用红砖垒砌,腰线以上到屋顶则一律用土坯——两块平放、一块立起,交替着垒成。条件稍好的,外皮用红砖砌墙,土坯只做里子。若屋内有房梁,待主体盖好后,再用土坯填充;若无房梁,便直接垛土坯为隔墙,硬实得很。

砌院墙亦是如此。垒好墙体后,里外抹一层草泥,晾干后刷上白灰膏。白墙红瓦,曾是家乡最靓丽的风景线。

生产队农活繁重,备料只能抽一早一晚的空隙。父亲用小推车将黄土从村西河岸一车车运至麦场,直至堆叠成山。土坯是建房的主材,制作过程叫“脱坯”。脱坯第一步是和泥:黄土堆在麦场中央,掺入麦秸,中间挖坑灌水,用大镢翻搅。父亲光脚踩进泥里,反复揉压,说这样才能让水、麦秸、土完黏合,脱出的坯才不易断裂。

和好的黄泥需“醒”一阵,如同和面。时间若短,泥未醒透,脱出的土坯易起二层皮,难以使用。醒泥后,父亲让我清理场地,撒细土、草灰,方便后续起坯。

正式脱坯时,父亲总让我端泥,他负责摁模。我年幼逞强,吵着要摁模,他却笑道:“先学会端泥,再学摁模。”端泥不易,二三十斤的泥团里麦秸缠绕,需巧劲抄底铲起,若从中间下锨,麦秸缠住铁锨,任你多大力气也难成事。

脱坯工具叫“模子”,四块木板钉成长方框(长约50厘米,宽40厘米,厚10厘米),内外刨得溜光。短框钉提手,便于出模。父亲蹲在地上,模子旁放一盆清水。脱坯前,他先用水刷湿模子内壁,防泥粘连;倒入泥后,用泥板(抹泥工具)将泥用力挤向四角,确保棱角方正。接着左手推压泥团至右端,右手反向推回左端,最终泥面中间凹、四边凸。提模离地,一块土坯便成了。这般脱出的坯省泥、稳固,垒墙时易摆平、黏结。每脱完一块,父亲立刻将模子浸水洗净,以防泥渍粘框、坯角缺损。若盆中水浑浊,便换新水。

脱好的坯需暴晒。晾坯最怕雨天,一旦大雨倾盆,几日辛劳尽毁。晴天晒三日,坯面半干时需“立坯”——将平躺的坯立起,剔去边棱毛刺与底部厚泥,使坯丁字形相靠。干透后码成三角垛,既防雨水积存,又留通风口助风干。垛顶盖厚草或麻袋片,挡雨护坯。

盖房是农村的大活,全靠邻里帮工。生产队年代,谁家有事,众人齐力相助,乡情淳厚。上梁之日,主家宴请帮工,答谢乡邻。若有人不便赴宴,户主便送饭菜上门。

如今忆起,那些“搭房盖屋,邻里相助”的旧时光,乡情如酒,愈久愈醇,令人回味,更令人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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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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