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陈启忠:最爱农家椿芽鲜




最爱农家椿芽鲜

陈启忠

在乡村的植物图谱里,最先冒芽的是香椿。即便是嫩如月牙儿的芽尖,只需轻轻触碰,那股奇香便会在指尖萦绕数日不散;放入口中,更是在唇齿间开启一场鲜美的盛宴,故而备受乡人珍爱。

母亲在我上大学时,便在房前屋后觅得一方土地,栽下了几棵香椿苗。此后的日子里,她满心期待着椿树的成长。待椿芽初露,那份紧张与在意远超对杏树、枣树的关注,生怕旁人"捷足先登",抢先掰走那娇嫩的芽尖。

春风似有魔力,万物皆在其轻抚下萌动舒展。灰褐色的香椿树干看似平凡,却在顶端悄然演绎着生命的奇迹。直立的枝条顶端渐渐褪去紧绷的姿态,缓缓舒展成几簇粗壮的芽苞,宛若古代战士执握的矛尖,带着蓬勃朝气;又似绽放在春日的嫩绿或紫红花朵,娇俏而醒目。

二月二龙抬头,料峭寒风中,香椿树已悄然萌动。娇黄的芽苞儿悄悄展露枝头,在母亲期盼的目光里,沐着暖阳,开始了生命的绽放。

刚入三月,母亲便欣喜来电:"院子里的香椿发芽了,过几日回家吃新鲜的罢!"

香椿嫩芽素有"树上蔬菜"的美誉。每年谷雨前后,新发的芽叶可烹制各类菜肴——叶厚芽嫩,绿叶镶红边,宛如玛瑙配翡翠;香气浓郁,营养价值更胜寻常蔬菜,堪称宴宾珍馐。香椿炒鸡蛋、凉拌嫩芽、腌香椿,皆是宴席上备受欢迎的美味。在物质匮乏的年月,家中若有一株椿树,待客时便少了许多"无菜可奉"的窘迫。

每逢春日椿芽盈枝,便到了采摘时节。晨露未晞,母亲便提篮立于树下。低处的嫩芽,她以指尖轻捏芽根,稍一使力,芽尖便乖巧落入掌心;高处的则需竹竿绑铁钩,瞄准目标一套一拉,椿芽应声而落。这一取一摘间,尽显生活智慧与对自然馈赠的珍重。

清明前后采撷的香椿芽最为鲜嫩。母亲将芽叶洗净切碎,磕几个土鸡蛋,撒盐搅匀。热油入锅,蛋液裹着椿芽"滋啦"铺展,转眼凝成青黄相间的圆饼。煎至两面金黄,咬一口,蛋香与椿香在舌尖迸发,满心皆是熨帖。

相较蛋饼,我更钟爱香椿拌豆腐。嫩豆腐切块焯水,香椿焯去青涩后切末,与豆腐同淋香油细盐。青白相间的菜肴宛若春意图卷,入口滑嫩鲜香,恍若将整个春天含在口中。

《本草纲目》有载,香椿性凉味苦,入肺胃大肠经,可清热解毒、健胃理气。春日食椿,恰是口福与养生兼得。当马兰头、嫩荠菜陆续退场,玛瑙红尖的香椿头正当时令——叶色愈嫩,香气愈浓,直教人垂涎三尺。

记忆中的厨房总氤氲着温热。母亲立于土灶前,熟练地在厚实的木砧板上剁椿。刀刃起落间,清香喷薄四溢。蛋液裹挟着细碎的椿叶倒入热锅,"滋啦"一声,青绿的蛋液迅速铺展,凝固时卷起金黄的焦边。无论翻炒成块或煎作整饼,皆是无可替代的乡味。

后来漂泊四方,尝遍南北风味,最念仍是这口椿香。每逢见着鲜嫩椿芽,童年的春光、亲人的笑颜、乡亲的面影,皆会一一浮现。家中亲友但凡来我所在的小城,必捎上一包椿芽——这裹着春意的青翠,恰是乡愁最好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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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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