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祖新兰:娘若安好 便是晴天






娘若安好 便是晴天

祖新兰

娘今年83岁了,身板依然硬朗,嗓音洪亮,这大概得益于她年轻时在农村辛勤耕种的岁月。

娘热爱生活,自年轻时便是个戏迷。她喜欢听戏看戏,对河北梆子、京剧、评剧等戏曲如数家珍。无论是《王宝钏与薛平贵》的传奇爱情,还是《花为媒》《红娘》的经典故事,她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中央电视台戏曲频道是她每日必看的节目,兴致来了,她便有板有眼地跟着哼唱,韵味十足。有一次,我正看着央视访谈节目,娘凑过来说:“这不是朱迅吗?”她喜欢听朱迅唱的京剧,不住夸赞其唱腔圆润动听,没想到这回我们娘俩看电视竟有了共同的兴趣点。有时她心血来潮,会自娱自乐地唱上一段革命戏曲《红灯记》,台词一字不差,让人惊叹于她非凡的记忆力。唱完后,她会满意地对我说:“俺小时候家里穷,你姥爷早早不让念书了,要是接着上学,俺一准能考上大学堂!”对此,我深信不疑。娘特别愿意认字,尽管只上到小学二年级,可她总会戴上花镜,认真研读家里老年病药品的说明书,还会亲自把每日服药次数、剂量,一笔一划地写在药盒上。每次我发表在报刊上的文章,她一进书房就会拿起来翻看,遇到不认识的字就问我,虽然读起来磕磕巴巴,却透着一股认真劲儿,让人忍俊不禁。母爱无声,她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关注着我,而我的积极向上,又何尝不是对她的一种慰藉与孝顺呢?娘还喜欢写字,为此我专门给她准备了作业本,她手抄戏曲《刘巧儿》里采桑叶的唱词,一撇一捺,工工整整。偶尔我打趣考她,电视里上演京剧《春闺梦》时,我佯装不知地问:“闺是啥意思?”她立刻答道:“过去大户人家的女子可是大家闺秀呢!”瞧,娘可有文化了!

娘勤劳朴实。我年幼时,父亲微薄的工资难以支撑一家老小的生活开支,母亲便跟人学了裁剪技术。上世纪70年代,农村很少有缝纫机,在计划经济时期,母亲省吃俭用,托亲戚用供应票从外地买了一台缝纫机。这台缝纫机陪伴娘度过了几十年的劳作时光。娘做出来的衣服既合体又好看,全村人都来找她缝制。为了多挣工分,活多的时候她就晚上加班。我们都睡下了,娘还点着煤油灯,在缝纫机前忙碌,那欢快的脚踏声,成了我童年记忆里最熟悉的旋律。后来,农村实行土地联产家庭承包责任制,娘开始种植棉花和小麦,起早贪黑地干农活,靠着辛勤劳动过上了富裕的生活。娘年轻时还会编席子,一开始,我从长辈那里听说这事,回家问她,娘一脸不屑:“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啥用?过去编席子还不是穷逼的!”可说着说着,她便打开了话匣子,讲述在国家经济困难时期,她拜师学会编席子解决温饱。出嫁后,为补贴家用,庄稼地里不忙时,她就去河边割芦苇,扒皮、劈开、浸泡、碾压,最后在院子里编席子,两三天就能编好一领炕席,拿到集市上换零花钱。我夸赞道:“您老人家还是手艺人!”娘连连摆手,觉得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旧事,我告诉她:“换在今天,会编席子,您就是乡村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呢。”听到这话,她眼里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娘永不服老。眼药水的瓶盖拧不开,她就垫着毛巾费劲地拧,我发现后抢过来帮忙,埋怨她怎么不叫我,她却说不愿意麻烦人,倔强得连自己孩子都不愿麻烦。冬季,我的电动车披风刮破了,娘默不作声地拿起针线,三两下就缝好了。看着她还能灵活地穿针引线,我心里满是温暖,感慨有娘真好。初夏天气渐热,她又自己动手安装台式电风扇,不到十分钟就搞定了,望着自己的“作品”,脸上满是成就感。娘很珍惜晚年的幸福生活,常感慨:“如今党的政策好,让人民吃穿不愁,俺要是能再倒退十年该有多好!”我懂她的意思,十年前,她还能拿着扇子扭秧歌舞,如今,随着年龄增长,她步履蹒跚,走累了就得歇一歇,还会略带伤感地说:“人老了,就像那折断翅膀的小鸟儿,再也飞不动喽!”是啊,身不由己是人生莫大的痛苦,被迫接受更是晚年无奈的选择。为了弥补遗憾,每逢周末,我就开车带娘去公园,让她感受大自然的美好宁静。走在绿树成荫的小路上,娘唠叨着:“人啊,这一辈子经历的事儿,比那树上的树叶都多呢!”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娘的话充满哲理,她就像个哲学家。一个阴雨天气,没法外出,我忽然听到娘在屋里说话,走近一看,忍不住笑了。原来,她在看手机里的抖音视频,视频里可爱的胖娃娃不停地喊“奶奶!奶奶!”,她觉得那是在叫自己,便一声接一声地答应,还跟我说这孩子真招人稀罕,见了她就不停地叫奶奶。看着她独自在家闷得慌,我赶紧放下手头的事,坐在她身边陪她聊天。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心若泰然,何惧沧桑。时光流转,也许有一天,年迈的娘会老到记忆模糊,遗忘了来时的路和亲人,但这些记录下来的故事,会证明我们曾经的快乐。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娘若安好,便是晴天。


作者简介:祖新兰,女,中共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各级报刊及新媒体并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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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审核|冯光华   终审|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