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李慧善:我的大运河情怀

         



我的大运河情怀

□ 李慧善

我第一次见到大运河,是在1988年的秋日。那时我刚入德州师专,听闻运河胜景,便借了辆自行车,独自骑行十余公里来到胜利桥。桥是钢筋水泥桥,桥缝里钻出几株倔强的野草,在风中摇曳。我站在桥上,看那河水浑浊,缓缓流动,竟觉得有些失望——这与我想象中“千年运河”的壮阔相去甚远。

岸边有几个老人坐着马扎钓鱼,鱼篓里空空如也。我问其中一位:“这运河里还有鱼么?”老人头也不抬:“有是有,不过都成精了,不上钩。”旁边几人便笑起来。我那时不解其意,只觉得这些老人古怪。

后来我留在德州工作,结识了几个本地青年。夏日里,他们常去运河游泳,我也跟着去了。河水比看上去要凉,水下浑浊,偶尔能踩到些硬物。伙伴们有回摸到枚铜钱,绿锈斑斑,字迹模糊;也曾捞起过半个瓷碗,青花已经褪色。他们把这些“古董”随意丢在岸边,继续嬉戏。我偷偷捡了那铜钱,用袖子擦了半天,终究辨不出年代。

运河两岸的工厂渐渐多了起来。有造纸厂、化工厂、刨花板厂,还有不知生产什么的厂房,烟囱里排出各色烟气,在天空中交织成怪异的图案。河水愈发浑浊,散发出异味。我们不再下水游泳,改为在岸边喝酒。家住运河岸边的爱武说:“小时候这水能直接喝,现在连鱼都不见了。”同学国栋接口:“不是还有鱼精么?”众人哄笑,我却想起那位钓鱼老人。

后来城市建设兴起,运河被划入改造范围。推土机开来了,挖土机开来了,工人们日夜施工。老桥被拆除重建那天,我站在远处观望。石料一块块卸下,露出里面的钢筋,像是被解剖的骨骼。有个白发老头站在警戒线外,手里提着马扎和鱼竿,我认出是当年那位钓鱼老人。他站了一整天,直到夕阳西下,才蹒跚离去。

新建的运河公园确实漂亮。大运河静静流淌,两岸垂柳依依,石板路光可鉴人。粉墙黛瓦的岸边古街上,仿明清样式建筑高低错落、鳞次栉比,精致的宫灯以路灯形式点缀其中,悠悠荡荡,别有意境。河水经过治理,重现清澈,甚至放养了锦鲤,引得游人投食。导游向游客介绍:“我们德州拥有大运河沿线城市中保存最好、最具原生态的古运河河道风貌,呈现九龙十八弯的特征,形成了‘运河入鲁,九望德州’的独特地域文化符号;展现了‘三弯抵一闸’的水工智慧,有‘北方都江堰’之称的四女寺水利枢纽,塑造了三河分流的‘州’字形城市格局……”我听着,忽然想起那个被我们随手丢弃的破瓷碗,不知现在埋在哪处路基之下。

前几日路过公园,见一群孩子在岸边写生,画那仿古拱桥和“神京门户”大门坊。他们笔下的运河整洁明亮,与历史课本上的插图如出一辙。我坐在长椅上,摸出那枚铜钱——多年来我一直带着它。铜钱上的绿锈已被我摩挲得光滑,边缘圆润,像被河水冲刷了千年。

远处,新建的“九龙湾公园”正在举行开园仪式,锣鼓喧天。我把铜钱放回口袋,起身离去。运河依旧流淌,只是两岸的光景,已经换了几番模样。那些消失的,不仅仅是鱼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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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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