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茶知百味

□李芹

有人偏爱绿茶的鲜爽，便有人钟情红茶的醇厚；有人喜淡茶的清冽，便有人好浓茶的酽烈。茶的品类有别、浓淡各异，茶香自然千差万别；而饮茶者的境遇不同、心境相异，即便同捧一杯茶，也能品出截然不同的滋味。

我素来喜爱茶香，尤偏爱绿茶。清晨醒来，阳光轻洒满室，在这轻松惬意的辰光里，总少不了一杯龙井的清香做伴。香气怡人，茶色清亮，一片片嫩芽在温水的滋养下缓缓舒展，不知不觉间，竟也抚平了被世俗琐事揉皱的心。轻啜一口，唇齿间尽是回甘，若能唤来两三好友围坐共品，那便是人间最自在惬意的光景了。

于我而言，绿茶的香虽淡，却能绵长持久，仿佛一帖清润的良方，涤荡尽世俗中的喧嚣纷扰。而这份“淡”，并非人人都能领会。若是身心早已被尘俗浸染太久，即便饮下浓醇的茶，也难以品出其中真味。

一位友人久居职场，虽无经天纬地之才，却也算得上世事洞明，工作得心应手、如鱼得水；婚姻上更是经营得宜，前些年又喜得千金，堪称众人艳羡的成功人士。每次相聚，他总少不了泡上一壶滇红。与绿茶的清雅不同，红茶自带一身“风骨”：茶香浓烈醇厚，瞬间便占据饮者的嗅觉，不消片刻，整个鼻腔都被这馥郁香气填满；滋味微苦，间杂着一丝酸涩，回甘却愈发绵长，往往不知不觉便已饮下两三杯。每每望着那琥珀色的茶汤，友人总会慨叹人生苦短，空有满腔抱负却难觅施展之机，只能在寻常琐事中庸庸碌碌，徒留“未能轰轰烈烈一场”的怅憾。

我想，红茶这浓烈的香气，大抵是友人最懂心的知己，能直抵他的肺腑，慰藉着他求而不得的理想。人皆有七情六欲，因之而生，亦因之而困。立足现实的欲望，便是我们常说的理想，它是人生前行的动力，更是生活赠予乐观者的奖赏；可若陷入不顾现实的执念，或是滋生了无度的贪欲，便如缘木求鱼，纵然尝尽苦楚，也未必能得偿所愿，反倒徒增一身怨艾。回望周遭，有人为蝇头小利争执不休，不惜闹得亲人反目；有人被权势富贵所困，甘愿在追逐中迷失自我——世间深陷执念者多，能淡然释怀者少。这不禁让我想起儿时与父母共饮的时光。

炎炎夏日，父亲从田间劳作归来，总先要泡上一壶茉莉花茶。茶泡好后，他并不急着喝，而是先坐在院中，与在一旁择菜的母亲闲聊几句。父亲说着田里的庄稼长势，盘算着秋日的收成，母亲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手里的活计却不曾停歇。当父亲听不到母亲的回应时，便知她已进厨房忙活，这时他才斟满两盅茶，端起自己那杯，轻轻吹开浮在表面的几片碎叶，一口接一口地慢饮。等母亲端着喷香的饭菜走出厨房，属于她的那杯茶已微凉，母亲仰头便一饮而尽，既止渴又解暑。父亲随即为她续上一杯……一顿饭的工夫，那壶茉莉花茶的香气始终萦绕不散。

父母饮茶，从不在乎茶的品类与浓淡。于他们而言，茶是平凡日子里的一味调剂，日子本身是甜的，茶香的底味自然也带着甜，再苦涩的茶，也能品出回甘。许是当年年纪尚小的缘故，总觉得父母的茶壶格外大，里面的茶水仿佛永远也喝不完。那流淌在岁月里的茶香，浸润了我的整个童年，也悄悄种下了我对生活最质朴的向往。直至今日，无论身处何种境遇，想起那缕茶香，心中便能漾起一汪清冽的泉。

茶之所以香气怡人，究其根本，是因其本质高洁清雅，经水冲泡激发后，更显那份淡然风骨。世人饮茶，如同以镜自照，心境不同，品出的茶香滋味自然千差万别。爱清淡也好，喜浓烈也罢，只要用心体悟，总能在形形色色的茶中，找到最契合自己的那一味香。

作者简介：李芹，女，现任临邑县翟家镇政研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