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张明福

清代中前期，德州地域的经济文化均达到了极度辉煌的程度，也是德州科第蝉联、诗人喷涌的年代。由驻军、官绅和商人寓居过半的德州城，自明初以来就已经是饮酒成风。大家高兴时喝喜酒，愁闷时喝闷酒，相聚时喝团聚酒，分离时喝送别酒，喝酒的名目众多。俗话说，“酒是文人胆，斗酒方能诗百篇”。清代中前期的德州文人，围绕酒演绎了许多故事，留下了许多散发着酒香的诗。

嗜酒

清代中前期的德州文人几乎个个喜欢酒，其中最善饮酒者为卢德水和冯廷櫆二人，同时他们又是德州历史上最著名的诗人。

卢德水是明末清初的杜诗学大家，官职做到都御史，诗风追随杜甫，是明末清初现实主义诗人的代表人物，与钱谦益交往深厚。他的诗很出名，最后结集《尊水园集略》。史书记载，卢德水喝酒的动作和频率犹如今人喝矿泉水一般。晚年，他的尊水园内堆书数千卷，几个大案子连在一起，笔砚放置数处，桌上蜡泪纵横。他经常是光着头、卷着衣袖站着看书，读完一书，再转到他处读别的书籍。有时读到兴致处，竟放声朗读；读到凌晨两点，高声唤酒，书童取能盛十升的大碗盛满酒端上来，一会儿就饮得一干二净。史书说他“微醉则假寐，鼻息雷鸣。少顷醒来，再读如故”。在他请王都所作的生志中记载，他的住处一半地方是放酒的，“生平得志于酒，一尊陶然，百虑俱淡……性好书，搬弄涉猎，聊复自娱”。

另一位德州文人酒仙是康熙时期的著名诗人冯廷櫆，不仅诗风追随李白具有浪漫主义的风格，而且喝酒也酷似李白。他的诗深受王士禛、赵执信、沈德潜等人的赞赏，留给后人《冯舍人遗诗》。他的《戊申元日试笔四首》中有：“一年十有三月闲，无计破闲但醉眠。一月四十五日醉，事大如山总瞶瞶。”最后还是因喝酒而丢掉自己性命的。据《清朝野史大观》记载，冯廷櫆去世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刚从德州回到北京，约几位朋友在家中饮酒，当客人走后，他在睡梦中因煤气中毒而死。

除卢德水与冯廷櫆两位文人酒仙外，还有数位德州文人酒鬼被记录在册。如卢德水的哥哥、卢见曾的祖父卢世滋，“善饮，家以稍落，雀巢于堂，凝尘满席，乃不复出”。赵别驾晚年慕阮籍，饮酒放达，人目为痴，自笑曰：“痴诚有之，狂则未也。”布衣诗人田霡有“色如白水酒名高，锦瑟声中日自豪。怪煞临安墩上姥，偏将花露饮吾曹”的诗歌为证，足以说明德州文人与酒有割舍不掉的感情。

在阅览德州人诗文集时，“文酒高会”“诗酒自娱”的记载可以说是不绝于目。

酿酒

德州文人对酒不仅善饮，而且善酿，这也许是德州独有的文化现象。明末清初德州酿酒业形成了三大品牌，即“罗酒”“卢酒”和“墨露酒”。

罗酒出自罗氏家族，是清代中前期享誉全国的名酒之一。其创始人为罗氏家族的七世传人罗国士。明朝末年，罗国士因多年任职河南安阳，经常到当地酿酒作坊视察参观，又加本人善于思考和创新，很快就精通酿酒技艺。致仕归里后的他，精心指导家人的酿酒作坊，根据德州的水土环境对酿酒工艺进行大胆革新，使酿造出的酒品成为绝世佳酝。康雍乾三朝，德州罗酒一度名声大振，上至朝廷要员，下到黎民百姓，都以能够喝到罗酒而自豪，甚至北京街头出现大量的假冒罗酒。

德州罗酒的独特之处表现在酿制工艺方面，特别强调发酵用曲，坚持以优质曲来酿造优质酒。田雯在谈到家乡酿酒的经验时提到：“吾州酒极美，色白，清香，鲜洁……然造法不同，要先治曲。”田雯曾把德州罗酒的酿造特点归纳为制曲精良和酿造得法两大法宝，并在自己的诗作中予以吟颂。

卢氏家族酿制的家酒称卢酒。历史文献中有康熙年间卢道悦送酒给萧惟豫、田霡等人的记载。传至卢见曾时，卢酒才得以远近知名。卢见曾是享誉一代的宦海名臣和文坛宗匠，同时也是一位酿酒专家。他总结了前辈酿酒的经验，推陈出新，把自家后院的陈年佳酿改革变制，使其品质升级。乾隆时期，他在出任两淮盐运使期间，曾携带家酿南下，在江淮酒界炫耀，顿时轰动南国，世人遂知卢酒之名。

素有“乾隆三大家”之称的著名诗人兼品酒家袁枚，在《随园食单》中向人介绍说：“卢酒乃卢雅雨转运家所造，色如于酒而味略厚。”他曾排列南北名酒的位次，首推南方金坛于酒，次推北方德州卢酒。但由于卢酒的酿造方法始终保存于卢家深院之中，外人无从获取，因而卢酒并没有像罗酒那样被推向市场，所以外人往往只知卢酒之名，而难以见识其本来面目。

德州北李家族曾酿墨露酒。《长河志籍考》卷七记载：德州城“酒之美者……又有墨露酒，色如黛漆，味比醍醐……善酿之称，侔于河东刘白堕也”。阮葵生的《茶余客话》卷十也载：“德州又有露酒，色如黛漆……俗呼墨露。”墨露酒的特点是颜色深黑，口感香浓，属于用黑米制作的米酒。清代诗人查慎行在《敬业堂诗集》卷十八记述说：“墨露，德州名酝也，品在卢酒之上。”因他曾在德州饮用过墨露酒，并留意于诗文，其诗作《德州同年李文众招集见可园》这样表述：“亭台纵好须贤主，子弟多才必世家。直得此间成茗芋，瓮头墨露不须赊。”　　

另外，田氏家族中的田雯、田霡兄弟皆能自家酿酒。田霡则有多次将自己酿制的新酒送朋友的记载。

赞酒

尝酒是自己酿的酒成熟时，约上自己的亲朋好友欢饮品尝。田霡《招振玉雨新尝新酒》：“学得中山新酿法，一杯不惜把相将。笑君才饮三蕉叶，便说无多酌酒狂。”高珩《尝罗钦瞻酒》：“瑞露天浆总未真，每从德水想清沦。不惭名下如佳士，乍对尊前信故人。部署无双从事好，风流第一曲生亲。蒲城奢望吾何敢，一斗从君借小春。”

赞酒就是对美酒进行赞誉，直接描写的对象是酒。现在能见到赞美过罗酒的王公贵族和文人雅士有上百位之多，如纪晓岚、王渔洋、高珩、阮葵生、刘廷玑等，都留下了专门的文章或诗歌。德州人田雯、宋弼、谢重辉、田霡等也都留下不少赞美酒的诗篇。其中王士禛《德州罗酒》：“玉井莲花作酒材，露珠盈斛拨新醅。清冷错饮康王水，风韵还宜叔夜杯。”应是盖顶之作。宋弼与纪晓岚围绕罗酒曾吟长诗予以唱和。

文人嗜酒、酿酒、拼酒，从一方面促进了清代中前期德州诗歌的大发展、大繁荣；德州文人对诗的这种狂躁与执着，又促进了德州酒业的发展。总之，正是诗与酒的完美组合，为德州文坛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编辑丨张莹